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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闯关东的那些老路上,散布着许多供旅人歇脚的客栈。大多客栈迎来送往,烟火气十足。但也有些客栈,因为地处偏僻,或是发生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渐渐荒废,成了人们口中谈之色变的“鬼店”。据说,这种店里住的不是活人,而是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它们会幻化出灯火和食宿,引诱过路的活人进去,然后……

这故事发生在民国初年,一条连接吉林和黑龙江的古老驿道旁。驿道穿过一片绵延百里的荒草甸子,人烟稀少,狼群出没。就在这片甸子深处,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废弃的客栈,名叫“悦来居”。客栈是座两层的小木楼,因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招牌歪斜,窗户洞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关于悦来居的邪乎事儿,在过往的车把式、马帮间流传甚广。有的说,清末有一伙儿胡子(土匪)在这里黑店杀人,劫了财货,将掌柜一家和几个住店的客商全都害死,埋在店后。自那以后,这店就闹鬼。夜里常能看到店里有灯光闪烁,像是有人在点灯熬油;有时还能听到里面传出划拳行令、吆五喝六的喧闹声,可走近一看,却又空空如也。更邪门的是,有几个不信邪或是被迫赶夜路的旅人,在此借宿后,便再也没能走出来。

这年深秋,一个叫张大胆的年轻货郎,挑着担子从吉林城往北边的屯子送货。他本名叫张贵,因为性子莽撞,天不怕地不怕,得了这么个外号。他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眼看天色彻底黑透,荒草甸子里北风呼啸,狼嚎声此起彼伏,他心里也开始发毛。

正当他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该往哪儿走时,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影影绰绰地亮着一点昏黄的光!

有光就有人家!张大胆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朝灯光走去。走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一座客栈!虽然破败,但二楼的一个窗户里,确实透出灯光,门口似乎还挂着一盏褪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

“悦来居……”张大胆借着微光辨认出招牌上的字,心里打了个突。他也听过关于这客栈的传闻,但此刻又冷又饿,又被狼嚎声催得心慌,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怕个球!世上哪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是哪伙儿赶路的在此歇脚呢!”

他给自己壮了壮胆,上前拍响了客栈的门。

“吱呀——”一声,门竟自己开了一条缝,仿佛早就等着他来。

张大胆探头进去,只见堂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几张破旧的桌子板凳摆放得还算整齐,只是都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有人吗?掌柜的?住店!”张大胆喊了一嗓子。

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无人应答。

他皱了皱眉,挑着担子走了进去。刚把担子放下,就听身后“砰”的一声,那扇门竟然自己关上了!

张大胆吓了一跳,回头去拉门,却发现门像是从外面被锁死了,纹丝不动。

“邪门!”他嘟囔一句,心里有些发毛,但既然进来了,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他找了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桌子坐下,从担子里拿出干粮和水壶,准备凑合一夜。

就在这时,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突然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缓慢而清晰,正一步一步往下走!

张大胆猛地抬头,握紧了随身携带的防身短棍,紧张地盯着楼梯口。

脚步声在楼梯中间停住了。然后,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从上面飘了下来:“客官……是要住店吗?”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身段窈窕的女子,款款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脸上蒙着一层薄纱,看不清具体容貌,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是水汪汪的,勾魂摄魄。

张大胆看得一愣,心里的警惕去了大半,忙起身道:“是是是,姑娘,我是过路的,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

“客房有的是,客官随我来吧。”女子声音柔媚,转身又往楼上走去,裙摆摇曳生姿。

张大胆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更加昏暗,只有尽头一间房的门缝里透出灯光。女子推开那间房的门,侧身让张大胆进去。

房间里点着灯,布置得竟然颇为整洁,床铺被褥一应俱全,与楼下的破败截然不同。只是那股脂粉香气更加浓郁了。

“客官稍坐,我去给您打些热水来。”女子说着,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张大胆坐在床上,心里有些飘飘然,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店,还能遇到如此佳人。他等了一会儿,不见那女子回来,却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索性歪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寒意冻醒。睁眼一看,桌上的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觉得口干舌燥,想找水喝,却突然听到房间里似乎有另一个呼吸声!

他猛地坐起,借着月光环顾四周。这一看,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房间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正是那个引他上楼的女子!但她此刻已不再是那副娇媚模样——脸上的面纱不见了,露出的是一张腐烂不堪的脸,蛆虫在空洞的眼窝里钻进钻出,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她身上那件粉色衣裙也变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客官……长夜漫漫,让奴家好好伺候你吧……”那女鬼发出沙哑扭曲的声音,伸出干枯如同鸡爪、指甲尖利的手,朝着张大胆扑了过来!

“妈呀!”张大胆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躲开,抄起桌上的短棍就朝女鬼砸去!短棍穿过女鬼的身体,如同打在空气中,毫无着力之感!

女鬼发出一阵磔磔怪笑,身形一晃,又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鬼爪直接掐向他的脖子!

张大胆吓得亡魂皆冒,这才彻底相信自己是真撞上鬼了!他想起老辈人说过,童子尿至阳,可以驱邪(他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童子,但此刻也顾不上了),也顾不上羞耻,一边躲闪,一边慌忙解开裤带,朝着那女鬼滋去!

“嗤——!”

尿液接触到女鬼的身体,竟然冒起一股青烟,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影一阵模糊,似乎淡了几分。

有用!张大胆心中狂喜,更是鼓足劲儿,一边滋尿一边挥舞短棍乱打,虽然打不中实体,但那至阳之气似乎对鬼物确有克制。

女鬼被尿液逼得连连后退,发出愤怒的咆哮。就在这时,房间门“砰”地被撞开,又涌进来几个身影!有穿着店小二衣服、脸色青白的男鬼,有提着菜刀、肚子上有个大窟窿的厨子鬼……它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嘶嚎着围了上来!

这哪里是客栈,分明是个鬼窝!

张大胆吓得差点尿裤子(虽然刚才已经尿得差不多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么多鬼物的对手。情急之下,他瞥见那扇破旧的窗户,也顾不得下面是多高,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扑到近前的一个店小二鬼,合身朝着窗户撞了过去!

“哗啦!”木制的窗棂被他硬生生撞碎,整个人从二楼摔了下去!

重重地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张大胆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但他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分不清方向,发疯似的朝着远离客栈的黑暗处狂奔!

身后,悦来居里传来各种鬼哭狼嚎之声,那点昏黄的灯光在黑夜中疯狂闪烁,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鬼魂追出来。

张大胆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色蒙蒙亮,才力竭倒地,被早起的马帮发现,救了起来。他浑身是伤,发着高烧,嘴里反复喊着“鬼!有鬼!”,精神几乎崩溃。

休养了半年多,张大胆才慢慢恢复,但从此像是变了个人,再也不敢走夜路,更别提去那些荒僻之地了。他那条摔伤的腿,也落下了残疾,货郎的营生自然也做不成了。

而“悦来居鬼店”的传说,也因为张大胆这唯一一个活着逃出来的目击者的证词,变得更加确凿无疑,成了那条古老驿道上最令人恐惧的禁忌。后来的旅人,宁可露宿荒野与狼为伴,也绝不敢再靠近那座在荒草甸子里若隐若现的破败小楼。

老人们说,那些开黑店害人的土匪和被他们害死的冤魂,怨气都凝结在那座客栈里,形成了一个害人的“鬼域”。它们用幻象引诱活人,将其困死其中,以吸收活人的阳气,维持自身的存在。

那荒村客栈的灯火,不是救赎,而是陷阱。它照亮的不是前路,而是通往幽冥的入口。 据说,在某些风雨交加的夜晚,远远望去,悦来居的破窗里,依旧会亮起那诱人而致命的昏黄灯光,等待着下一个无处可归的、或是像张大胆一样不信邪的迷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