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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北的屯子里,几乎每个老屯都有一口上了年岁的老井。井水甘冽,养活了不知多少代人。可也有些井,因为年代久远,淹死过人,或是发生过什么邪乎事,便渐渐荒废了,成了人们口中忌讳莫深的“锁魂井”。据说,那井底连着黄泉,怨气重的,能把活人的魂儿给勾下去。

咱们今天要讲的,就是这么一个关于老井和勾魂的故事。

这故事发生在嫩江平原一个叫“七家户”的老屯。屯子当间儿,有口不知哪朝哪代留下的老井,井口用巨大的青石垒砌,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青苔和岁月磨蚀的痕迹。井水早已浑浊不堪,散发着一股淤泥和水草的腥气。井口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模糊地刻着“慎近”两个古字。

老辈人说,这口井邪性。清末时候,屯里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为被主子冤枉偷了东西,一时想不开,投了这口井。等人捞上来,身子都泡胀了。自那以后,这井就不太平。先是打上来的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后来夜里常有女人呜呜的哭声从井里传出来。再后来,接连有两个晚上喝醉了酒、在井边撒尿的汉子,第二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井里,死状安详,脸上甚至还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是自己心甘情愿跳下去的。

从此,这口井就被视为“锁魂井”,屯里人用一块巨大的磨盘石盖住了井口,严禁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小孩和八字轻的人。

屯子里有个半大的小子,叫狗剩,十五六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爹是屯里的木匠,常年在外面做活,家里就他和娘相依为命。狗剩性子野,好奇心重,对那口被封死的老井充满了各种想象。屯里孩子玩闹时,都离那井远远的,唯有狗剩,常偷偷趴在磨盘石的缝隙处,使劲往里瞧,虽然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有啥好怕的?不就是口废井吗?”狗剩常对玩伴们说,“我看啊,就是大人们自己吓唬自己!”

这年夏天,天气异常闷热。狗剩和几个伙伴在屯里玩“捉迷藏”,轮到他躲时,他鬼使神差地就跑到了那口老井附近。眼看“鬼”要追来了,他情急之下,看到盖井的磨盘石因为年久移位,边上露出了一道窄窄的缝隙,刚好能容一个瘦小的身子钻进去。他想也没想,一猫腰,就钻到了那巨大的磨盘石底下,紧贴着冰凉的井台壁藏了起来。

外面伙伴们寻找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渐渐远去,四周安静下来。狗剩刚松了口气,却突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井里传来的!

像是一个女人在哼唱着什么古老的、不成调的歌谣,声音幽怨,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一下一下,轻轻地刮挠着井壁的内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狗剩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心脏“咚咚”地擂着胸膛。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和淤泥腥味的风,从井口的缝隙里吹了出来,拂过他的后颈。狗剩猛地一哆嗦,感觉那风像是有生命一般,缠绕着他,往他耳朵里、鼻子里钻。一个带着回音的、飘忽的女人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下来……陪陪我……下面……好冷……好孤单……”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哀怨和诱惑,狗剩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下去看看,看看井底到底有什么?是不是真的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在等着他?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漆黑的井口缝隙……

“狗剩!狗剩!你死哪儿去啦!”

就在这时,他娘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狗剩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快探进那缝隙里了!他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磨盘石底下钻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头也不回地朝着娘声音的方向狂奔而去。

回到家,狗剩一头扎进炕里,蒙上被子,浑身抖得像筛糠。无论他娘怎么问,他都咬紧牙关,不敢说出刚才的经历,只是反复说:“井……井里有东西……”

当天晚上,狗剩就发起了高烧,胡话连篇。一会儿喊“别抓我”,一会儿又痴痴地笑,对着空气说“姐姐,你唱得真好听”。请了屯里的赤脚医生来看,灌了药,却毫无效果,体温反而越来越高。

狗剩娘急得直掉眼泪,没办法,只好去求屯里最年长、也最懂这些邪门事儿的韩老太太。

韩老太太快九十了,眼睛半瞎,耳朵却灵得很。她听完狗剩娘的哭诉,又让人扶着到那老井边转了一圈,用她那干枯的手摸了摸冰凉的井台石,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是井里的那个‘淹死鬼’,看上你家狗剩了。”韩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凝重,“那东西怨气重,这么多年没找到替身,好不容易碰上狗剩这样八字轻、阳气又不稳的半大小子,又自己送上门去,它这是要勾他的魂下去顶替自己,好让自己解脱啊!”

“那……那可咋办啊?韩奶奶,您可得救救狗剩啊!”狗剩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韩老太太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事麻烦。那东西困在井底多年,怨气已成气候。寻常的送神符咒怕是压不住它。得用‘血食’安抚,再请‘镇物’,强行封井!”

所谓的“血食”,并非活物,而是用三牲(猪、羊、鸡)的头,煮熟了,配上馒头、酒水,在井边祭祀。而“镇物”,则需找一块受过香火、有年头的“泰山石敢当”,或是年代久远、杀过生的古旧兵器,沉入井底,以其煞气镇住怨魂。

事不宜迟,狗剩爹也被从外乡叫了回来。一家人凑钱,赶紧备齐了三牲祭品。又在韩老太太的指点下,从屯里一个破败的老祠堂墙角,挖出来半截生锈的、据说是当年义勇军留下的老马刀。

祭祀选在第二天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进行。韩老太太亲自主持,她在井边摆上香案,将三牲头供奉好,点燃香烛,口中念念有词,是在对井里的怨魂陈说利害,劝它接受供奉,放过狗剩,另寻超生之路。

说来也怪,那香点燃后,燃起的烟柱不是袅袅上升,而是打着旋儿,直往那井口的缝隙里钻,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吸食一般。

祭祀完毕,狗剩爹和几个胆大的族人,合力将那半截锈迹斑斑的马刀,用红布包裹了,顺着磨盘石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之中。

那马刀落入井水,发出“噗通”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砸进了什么粘稠的物体里。紧接着,井里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充满不甘的嘶鸣,随即彻底恢复了死寂。

说来也奇,就在镇物沉井之后,家里高烧不退、胡话连篇的狗剩,突然浑身一颤,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黑水,随后体温便开始缓缓下降,沉沉睡去。

狗剩在床上将养了半个多月,人才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脸色始终有些苍白,精神也大不如前,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元气。他再也不敢靠近屯子里任何一口废弃的井,甚至对水深的地方都产生了恐惧。那段在老井边的恐怖经历,成了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而那口老井,在沉入镇物之后,似乎真的平静了下来。夜里再也听不到女人的哭声,井口吹出的风也不再那么阴冷刺骨。但屯里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用水泥和砖头,将磨盘石的缝隙彻底封死,又在井台周围垒起了一圈矮墙,严禁任何人靠近。

韩老太太在事后对屯里人说:“这井啊,吸了太多年的阴气和怨气,早就成了‘阴眼’。这次虽然暂时镇住了,但根子上的问题没解决。咱们屯子,迟早得想办法把这井给彻底填了,或者请真正有道行的人来做一场大法事,超度了里面的亡魂,才能一劳永逸。”

然而,填井工程浩大,请高僧道士花费不菲,这事也就一年年地拖了下来。那口被彻底封死的老井,依旧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留在七家户屯的中心,提醒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可能依旧锁着一个渴望替代品的、冰冷的灵魂。

而“老井回魂”的故事,也一代代传了下来,成为大人们告诫孩子远离危险水域时,最常提起的、毛骨悚然的真实鬼话。它告诫后人:有些年深日久的禁忌之地,凝聚着无法消散的怨念,绝非儿戏。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更能勾走人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