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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白山深处,有个地名叫“夹皮沟”,早几十年,这里是个热闹的林场。后来国家禁伐,工队撤了,就留下几个老守林人,守着这片越来越密的原始森林。我故事里的主角,就是这些老守林人中的一个,姓韩,大家都叫他老韩头。

老韩头在夹皮沟待了快四十年,林子里的沟沟坎坎,他比自家炕头还熟。他常跟我们这些后来进去做科研调查的年轻人说:“这老林子啊,它活着,有脾气,你得敬着它。有些东西,你看不见,但它们就在那儿。”

而其中最让他讳莫如深,每每提起都心有余悸的,就是他年轻时亲身经历的一场。

那是在八十年代末的一个深秋。那时候老韩还是个精壮汉子,不到四十,胆大心细,是林场里有名的好手。那天下午,场里接到电话,说几十里外另一个林点有紧急信件要送过来,必须当天送到。任务落到了老韩头上。

他看看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林子里的风带着一股湿冷的腥气,这是要下大雪的前兆。但任务紧急,他也没多话,揣上两个窝头,背上他那杆老旧的56式半自动步枪——在林子里,这枪防野兽比什么都管用——就扎进了茫茫林海。

开始的路程很顺利,老韩脚力健,在林间小道上走得飞快。可天不遂人愿,刚走了一半多路程,鹅毛大雪就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那雪不是一片一片飘,而是一团一团地往下掉,眨眼工夫,天地间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能见度骤降,熟悉的路径被迅速覆盖,山野失去了参照。

老韩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他知道,这种“大烟儿炮”是山里最危险的天气,迷路、冻死人是常有事。他不敢再沿着模糊的小道走,必须找个地方避一避。凭借记忆,他摸索着往一个方向去,那里应该有个废弃的“地戗子”——就是早年伐木工留下的半地下窝棚。

果然,在雪幕中艰难跋涉了半个多小时后,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山坡下。老韩松了口气,赶紧钻了进去。地戗子里阴暗、潮湿,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动物粪便的气息,但好歹能遮风挡雪。他清理出一块地方,捡了些洞里干燥的树枝,生起一小堆篝火,脱下湿透的外套烤着,就着火光啃起了冰冷的窝头。

外面,风雪呼啸,如同万千鬼怪在嘶吼。洞里,火光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疲惫袭来,他抱着枪,靠着土壁打起了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被一阵声音惊醒。

不是风声。

那声音,缥缈、诡异,正从洞外传来。一边,是尖锐嘹亮的唢呐声,吹奏的调子喜庆无比,是东北农村娶媳妇最常用的《百鸟朝凤》;而另一边,竟然是低沉、悲戚的唢呐声,吹的是送葬时的哀乐《哭皇天》!

这两种截然相反,本该水火不容的乐曲,此刻却在这深夜的原始森林里,诡异地交织在一起,互相渗透,互相挤压,形成一种让人头皮发麻、心胆俱裂的怪响。

老韩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炸了起来!他一个激灵抓起枪,心脏“咚咚咚”地擂着胸膛,几乎要跳出来。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洞口,扒开遮挡的枯枝,朝外面望去。

这一看,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只见洞外不远处的林间空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支队伍!

一支队伍,穿着大红的衣服,抬着大红的轿子,轿帘也是鲜红的,打着红灯笼。那唢呐的喜庆声就是从这边传来。但仔细看,那些吹鼓手和轿夫,一个个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动作僵硬,脚尖似乎都不沾地,像是在飘。红灯笼的光也是幽幽的,照不亮周围的雪地,反而给那红色染上了一层妖异。

另一支队伍,则是一身缟素,抬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撒着纸钱。悲戚的哀乐就是从这边发出。同样,那些穿着孝服的人,也是脸色死白,眼神空洞,纸钱撒出来,落在雪上却悄无声息,也看不到痕迹。

两支队伍,一红一白,一喜一丧,从林子两个方向而来,正正地朝着同一个交点行进。它们似乎完全没看到对方,又或者,根本就是冲着对方去的。

“红白撞煞!”老韩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想起了老辈人嘴里流传极凶的传说。据说这是天地间至喜至悲两股极端的煞气偶然相遇,形成的恐怖景象。活人若是撞见,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当场被勾走魂魄,万劫不复!

他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冰凉,死死缩回洞里,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听着那喜庆和悲戚的唢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最后几乎就在洞口外交汇!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两种唢呐声扭曲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法形容的噪音,直往人脑仁里钻。老韩感到一阵阵恶心、头晕,浑身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挤压着。他仿佛能听到轿子里新娘的轻笑(那笑声空洞而冰冷),也能听到棺材旁孝子贤孙的哭泣(那哭声干涩而没有眼泪)。

他紧紧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洞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渐渐远去,而是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一样,猛地、彻底地消失了。

风雪声重新灌满了耳朵,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老韩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他才敢慢慢松开手,试探着抬起头。

洞里,只有篝火在噼啪作响。

他鼓起毕生的勇气,再次挪到洞口,颤抖着扒开枯枝。

外面,空无一物。

只有厚厚的白雪,和依旧肆虐的风雪。没有队伍,没有轿子,没有棺材,甚至连一个脚印、一点纸钱的痕迹都没有。仿佛那支诡异的迎亲队和送葬队,从未出现过。

老韩瘫坐在洞口,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虚脱了一般。

他不敢再睡,也不敢出洞,就那么抱着枪,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洞外的黑暗,直到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

天,终于亮了。雪也小了很多。

老韩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地戗子,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疯似的朝着目的地林点跑去。当他看到林点冒起的炊烟时,腿一软,直接跪在了雪地里。

后来,他被林点的工人救起,高烧了三天三夜,嘴里一直胡言乱语,说着“红的白的”、“唢呐”之类的词。病好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眼神里总带着一丝惊悸。他坚决要求调离了深山巡护的岗位,宁愿在场部干些杂活。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断断续续地把那晚的经历讲出来。他说,他后来问了当地最年长的一位鄂伦春族老猎人。老猎人听罢,抽了一口旱烟,幽幽地说:“韩小子,你命大啊。那地戗子所在的地方,老早以前是个古坟场,后来山体滑坡,又埋过一整个被胡子(土匪)屠了的迎亲队伍。怨气重,煞气浓,遇到天地气场紊乱的大雪天,就容易‘显形’。你撞上的,不是活物,是那片地积攒了上百年的‘念想’,是至喜和至悲卡在了阴阳交界上。你当时要是沉不住气,跑了出去,或者弄出什么声响,惊扰了它们,它们立刻就会把你当成‘对方’的人,把你的魂儿给‘撞’散了。”

老韩头讲完这个故事,总会猛灌一口烈酒,看着窗外黑黢黢的山林,喃喃地说:“这老林子啊,深着呢。有些路,是给人走的;有些‘道儿’,是给别的东西过的。走错了,就回不来了。”

自此,夹皮沟的老守林人之间,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逢大雪封山的夜晚,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绝不能好奇,要立刻找个背风的地方躲起来,闭上眼,捂上耳,等到天亮。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一片纯白之下,是否正有两支诡异的队伍,在进行一场百年不变的、死亡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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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第一集讲完了。这个故事融合了东北山林的环境、守林人的职业特性,以及民间传说中极具视觉和心理冲击力的“红白双煞”元素,希望能让你感受到那种深山老林里特有的、直抵骨髓的寒意。如果你还想继续听下一个,比如关于“狐仙报恩”、“黄皮子讨封”或者“江水鬼怪”的故事,随时告诉我,咱们接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