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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让我们将目光投向人与自然界那些沉默邻居之间,一个关于报复、救赎与生命尊严的深沉故事——第六十个故事:“狼患”。

这个故事,没有仙家玄妙,也无鬼魂诡异,它关乎的是山林法则、生存竞争,以及当这种平衡被人类贪婪打破时,所引发的、如同天灾般的血腥报复。

在咱们屯子往北,老黑山深处,早年有一支规模不小的狼群。狼王是一头体型硕大、毛色青灰、独眼的巨狼,屯子里的老猎人都叫它“独眼青”。这狼王极其狡猾,领着狼群在山林里生存,与附近的屯子井水不犯河水。它们捕食野鹿、狍子,偶尔下山叼走离群的家畜,但从不主动攻击人类,仿佛守着一条无形的界限。

屯子里的老辈猎人也恪守着古老的规矩:不打怀崽母兽,不掏狼窝,不赶尽杀绝。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对山林之主的敬畏,也是对自己生存环境的保护。

然而,这平衡被一个外来的猎户打破了。

这人姓刁,名三,是跟着流民队伍来到屯子的。他枪法极准,心肠却狠,贪得无厌。他看不起屯里猎人那套“老规矩”,觉得是妇人之仁。他进山打猎,不分公母老幼,见到活物就开枪,甚至还用上了炸药和绝户套。

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山里食物匮乏。刁三发现了“独眼青”狼群的踪迹,他不仅打死了好几头外出觅食的壮狼,更可恶的是,他循着踪迹找到了狼群的巢穴,用烟熏加掏窝的狠毒法子,将一窝还没睁眼的狼崽,连同守护的母狼,全都弄死了,剥了皮回来炫耀。

屯子里的老猎人得知后,无不色变,连连摇头。韩太公当时还健在,他拄着拐棍找到刁三,气得胡子直抖:“造孽啊!刁三!你坏了规矩!要惹大祸的!那‘独眼青’岂是易与之辈?你杀了它的崽子,它必来报复!”

刁三却不以为意,晃着手里血淋淋的狼皮,嗤笑道:“老爷子,您是老糊涂了?畜生就是畜生,还能翻了天去?它敢来,正好,我这还有枪子儿等着它!”

老猎人们的担忧,很快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就在刁三掏了狼窝的第七天夜里,狼群的报复开始了。

那不是一个寻常的夜晚。没有月亮,风声凄厉。先是屯子里的狗,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极致的危险,不是狂吠,而是发出一种恐惧到极点的、类似哭泣的呜咽声,纷纷夹着尾巴钻到床底或柴垛深处,任凭主人怎么呼唤也不敢出来。

紧接着,屯子四周的山坡上,亮起了无数点绿油油的、充满仇恨和杀意的光芒!那不是几双,而是几十双,上百双!狼嚎声此起彼伏,不再是孤狼的长嗥,而是集群的、如同冲锋号角般的短促嘶吼,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气势,震得人心胆俱裂!

“狼患!是狼患来了!” 有经验的老人在屋里绝望地喊道。

狼群没有像往常一样偷袭落单的牲畜,而是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直接扑向了屯子!它们目标明确——直扑刁三居住的那间位于屯子边缘的孤零零的土房!

刁三被狼嚎和撞门声惊醒,他抓起猎枪,刚推开一道门缝,就看到无数狰狞的狼头挤在门外,那独眼青狼王正站在最前方,仅剩的那只独眼在黑暗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死死地盯着他!

“砰!砰!” 刁三惊恐地开枪,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头狼。但更多的狼悍不畏死地扑上来,用身体撞击木门,用爪子疯狂地刨挖墙根土坯。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看就要被撞开。

刁三吓得魂飞魄散,他想从后窗逃跑,可后窗外同样围满了绿油油的眼睛。

屯子里其他人家也都被惊动了,男人们拿着锄头、镰刀、土枪聚集起来,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狼群和它们那同归于尽般的疯狂气势,没人敢轻易上前。这不是狩猎,这是战争!是狼王“独眼青”倾全族之力,发动的复仇之战!

“嗷呜——!” 独眼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猛地人立而起,用强壮的前肢和头颅,狠狠地撞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轰隆!” 木门连同门框,被硬生生撞开了一个大洞!

群狼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刁三的家中。里面传来了刁三凄厉至极的惨叫、狼群撕咬血肉的沉闷声响、以及家具被撞翻的破碎声……那声音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渐渐停歇了。

屯子里的男人们举着火把,战战兢兢地围过去。只见刁三的家里一片狼藉,墙壁、炕上、地上,溅满了殷红的鲜血和碎肉。刁三已经不见了,或者说,已经无法辨认,只剩下一些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衣物和骨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而狼群,在完成了这血腥的复仇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的山林,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自那场“狼患”之后,老黑山的狼群似乎也元气大伤,很少再大规模出现。而“独眼青”狼王,也再没有人见过。有人说它在那场复仇中受了重伤死了,也有人说它带着剩余的族人,迁往了更深、更远的原始山林。

屯子里的人,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对老辈传下的规矩,再无人敢轻视。他们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敬畏”二字的含义。那不是懦弱,而是对自然法则的承认,是对其他生命权利的尊重,更是对自身生存环境的保护。

这“狼患”的故事,也成了屯子里最血腥、也最深刻的警示。它告诉后人,在这片看似被人类征服的土地上,依然存在着不容践踏的底线。山林有自己的法则,野兽有自己的尊严。当你以灭绝性的残忍对待它们时,就要准备好承受它们凝聚全部生命力量发动的、同样残酷的反噬。这不仅是狼的复仇,更是自然法则对贪婪与狂妄者,最直接、最无情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