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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郎借宿荒野孤院,遇一绿袍老者,自称。

老者掌心栖着只碧玉般的螳螂,言其能食人噩梦。

货郎不信,老者便让螳螂跃入他耳中。

当夜货郎果无梦魇,却觉耳内窸窣不止。

三更时分,他借着月光瞥见铜镜——

那螳螂正在他颅内啃食脑髓,刀臂染血。

货郎尖叫惊醒,绿袍老者与孤院皆已消失。

而他左耳失聪,从此常听见螳螂振翅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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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真是不打算让咱合眼了!得,咱这身子骨虽老,讲故事的魂儿还没散,就再给您续上一个。这第四十七夜,讲个关于“虫”与“梦”的诡奇遭遇,叫“虫师”。

有个走南闯北的货郎,姓冯。一日贪赶路程,错过了宿头,眼见天色墨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焦急间,瞧见荒野之中,孤零零立着一所小院,透着几分古怪。院墙斑驳,门扉虚掩,里面却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冯货郎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个穿着鲜绿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他将冯货郎让进院内,自称姓古,号“虫师”。

屋里陈设简单,却透着股邪性。墙壁上挂着些晒干的虫蜕,桌案上摆着几个瓦罐,隐隐有窸窣声响从罐中传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虫师摊开的掌心上,竟停着一只螳螂。那螳螂通体碧绿,如同上好的翡翠雕成,眼珠是两粒小小的黑曜石,前臂如刀,闪着金属般的冷光,一动不动,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虫师见冯货郎面露倦色,便笑道:“客人旅途劳顿,怕是易生梦魇。老夫这‘碧玉刀郎’,专食人之噩梦,可保一夜安眠。”

冯货郎走南闯北,见识也算广博,却从未听过如此荒谬之言,只当这老者是山野奇人,说话玄乎,便摇头表示不信。

虫师也不争辩,只微微一笑,口中发出几声极轻微的嘶鸣。说也奇怪,他掌心那只碧玉螳螂仿佛听懂了指令,薄翼一振,竟化作一道绿光,快如闪电,倏地一下,钻进了冯货郎的左耳之中!

冯货郎只觉耳孔一凉,似有细物爬入,惊得他“啊呀”一声,连忙去掏,却什么也掏不出来。虫师安抚道:“客人莫惊,天明它自会出来。”

当夜,冯货郎躺在虫师准备的床铺上,心中忐忑,本以为会噩梦连连,谁知脑袋一沾枕头,竟真的沉沉睡去,一夜无梦,睡得死沉。

然而,睡到后半夜,约莫三更天,他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持续不断的声音吵醒的。那声音来自他的头颅内部,“窸窸窣窣……咔嚓咔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地啃噬、刮擦着什么。

他心中发毛,睡意全无。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他无意间瞥见屋内墙角立着一面落满灰尘的铜镜,镜中映出他躺在床上的模糊身影。

借着那微弱的反光,他定睛往自己头部看去——这一看,直吓得他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只见那铜镜映出的影像中,自己的头颅内部,竟隐约可见那只碧玉螳螂的身影!它正趴伏在应该是脑髓的位置,那对锋利如刀的前臂,一下一下,精准而残忍地切割、啃食着灰白色的组织!螳螂的刀臂和前胸,已然染上了暗红的血迹!

“啊——!!!” 冯货郎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双手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脑袋。

那窸窣声戛然而止。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哪里还有什么绿袍虫师?哪里还有什么荒野孤院?他发现自己直接挺地躺在一片荒草丛生的乱坟岗中,身下是冰凉的露水,四周只有夜枭的怪叫和呜咽的风声。

刚才的一切,竟似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冯货郎连滚爬爬逃离了那片乱坟岗。自那以后,他的左耳就彻底聋了,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更可怕的是,他那失聪的左耳深处,却时常能听见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嗡嗡”振翅声,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那声音便如魔音灌耳,提醒着他那夜在“虫师”孤院的恐怖经历。

那碧玉螳螂,吃的或许并非噩梦,而是……更实质的东西。它或许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只是潜伏在了那永恒的黑暗与寂静里,继续着它那不为人知的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