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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咱们就沉下心来,细细地分说这第三十二个故事。这个故事,比“狐嫁女”更奇,比“狐仙炼丹”更暖,说的是畜生也知报恩,而且报得让人意想不到。

这事儿发生在伪满那会儿,兵荒马乱,胡子(土匪)横行。咱们屯子偏,也免不了受骚扰。屯子里有个老跑腿子(光棍),姓胡,人都叫他胡老疙瘩。他是个闷葫芦,一辈子没娶媳妇,就靠着在山脚下开点荒,种点苞米高粱过活,闲时也采点草药。他这人有个特点,心善,见不得血,从不祸害山里的活物,连看到受伤的鸟儿,也会捡回来包扎好放了。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埋膝深。胡老疙瘩去林子里想捡点柴火,在一棵老椴树下,看见一团火红的东西在雪地里扑腾。走近一瞧,是只狐狸,个头不小,毛色红得跟火烧云似的,漂亮极了。可它一条后腿被猎人的铁夹子死死咬住了,鲜血把周围的雪都染红了。那狐狸看见胡老疙瘩,也不挣扎了,抬起头,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哀求,还有一丝通人性的绝望。

胡老疙瘩心里一软。他认得这种夹子,是专门对付大牲口的,劲儿大,狐狸这条腿怕是保不住了。他蹲下身,嘴里念叨着:“老邻居,别怕,俺不害你,给你弄开……”

他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那沉重的铁夹子掰开。狐狸的腿果然断了,只连着点皮肉。胡老疙瘩叹口气,把自己破棉袄的里子撕下一大块,又掏出随身带的、给自己止血用的草药粉末,给狐狸糊在伤口上,仔细包扎好。那狐狸极通人性,整个过程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包扎完,胡老疙瘩把狐狸抱起来,那狐狸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他把它抱回自己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土房,放在炕角的干草堆上,又省出半个窝窝头,掰碎了放在它嘴边。

自那以后,这红狐狸就在胡老疙瘩家住下了。胡老疙瘩吃什么,就分它一口。狐狸腿伤慢慢结痂,虽然瘸了,但性命无碍。开春后,它能走动了,有时会消失几天,但总会回来,偶尔还会叼回只野兔或山鸡放在门口,像是报答。

胡老疙瘩也不以为意,只觉得是个伴儿。

这年秋天,地里庄稼快熟的时候,一伙七八个胡子骑着马,呜嗷喊叫地冲进了屯子。他们挨家挨户抢粮食,抢钱,稍有不从,就是拳打脚踢,马刀吓唬。屯子里哭爹喊娘,乱成一团。

胡子头是个独眼龙,一脸凶相。他们抢完了几家,就奔着山脚下胡老疙瘩那孤零零的破土房来了。在他们看来,这穷酸老光棍家里,肯定藏着好东西。

胡老疙瘩正在屋里搓麻绳,听见外面马蹄声和叫骂声,吓得脸都白了。他这破家,除了那半缸粮食,啥也没有,可这粮食是他活命的口粮啊!

眼看胡子就要砸门了,胡老疙瘩急得团团转。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炕角养神的红狐狸,突然站了起来。它眼神变得锐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般的呜声。只见它用那只好前爪,飞快地在炕席上划拉起来,像是在画什么图案。

胡老疙瘩还没看明白,那红狐狸已经划拉完了。它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胡老疙瘩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决绝,有不舍,还有一丝……嘱托?然后,它猛地朝紧闭的房门撞去!

“砰”的一声,房门被它撞开一条缝,它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瞬间就窜了出去,消失在屋后的林子里。

外面的胡子被这突然冲出的红影子吓了一跳。独眼龙骂了句娘,定睛一看,门开了,胡老疙瘩傻愣愣地站在屋里。

“老东西,藏得挺深啊!还有心思养狐狸?粮食呢?钱呢?都给老子交出来!” 独眼龙提着马刀,狞笑着就往里闯。

可他的脚刚踏进门槛,怪事就发生了。

屋里明明还是那个破屋,可独眼龙却觉得眼前一花,像是跨进了另一个地方。不再是土炕破桌,而是……而是一片无边无际、雾气昭昭的老林子!四周是参天古树,脚下是厚厚的腐叶,阴风阵阵,吹得他汗毛倒竖。他手下的吆喝声、马蹄声,全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

“妈的!见鬼了!” 独眼龙心里发毛,举着刀胡乱挥舞,“人呢?都给老子滚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林子里他自己的回声,还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像是很多野兽在低吼的声音。雾气里,影影绰绰好像有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在盯着他。

他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想跑,可无论朝哪个方向跑,眼前都是那片走不出去的老林子。他感觉自己像只没头苍蝇,在这诡异的林子里转悠了整整一夜,又冷又饿又怕,精神都快崩溃了。

而在外面,他那些手下看到的景象却完全不同。他们只看见老大一脚踏进那破屋门槛,整个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两眼发直,脸上表情变幻,一会儿惊恐,一会儿挥舞马刀乱砍空气,嘴里胡言乱语,像是中了邪。他们怎么喊,怎么拉,独眼龙都没反应。

这群胡子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一看这情形,都觉得这破屋子邪性,老大肯定是冲撞了什么。他们哪还敢抢?吓得屁滚尿流,扔下独眼龙,打马就跑,再也没敢回这片地界。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独眼龙才感觉眼前雾气一散,他又回到了那破屋的门口。胡老疙瘩还站在屋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独眼龙像是大病了一场,浑身虚脱,看着胡老疙瘩,像是见了鬼,连滚爬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马刀都没敢捡。

屯子里的人听说这事,都啧啧称奇。明白人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那是胡老疙瘩救下的红狐,用自己那点微末道行,拼着损耗,在门口布下了一个“障眼法”,或者说是一个小型的“迷魂阵”,把胡子头困在了幻境里,吓跑了这伙煞星。

胡老疙瘩保住了粮食,也间接救了全屯子。他后来常常一个人坐在门口,望着后山发呆。那只红狐狸,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有人说,它为了报恩,耗尽了灵性,变回普通狐狸了。也有人说,它功德圆满,去更深的山里继续修行了。

只有胡老疙瘩知道,他炕席上,被狐狸爪子划拉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歪歪扭扭、看不懂的痕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他一直没舍得扫掉。

这成了屯子里最温暖也最神奇的故事。它告诉人们,善有善报,不一定是金银财宝。有时候,你无意中结下的一份善缘,会在你最危难的时候,以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方式,回来庇护你。这山里的精灵,比有些人,更懂得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