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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叫得正烦人的时候,叶天寒睁开了眼。

雨还没来,风却先到了,吹得坟前那块刚刻好的青石微微发凉。他坐了一整夜,膝盖僵得像冻住的铁条,起身时咔的一声响,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骨头。”他嘀咕了句,活动了下肩膀。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血河宗的人,有的脸朝下趴着,有的蜷在棺材边,早没了动静。铁链安静地绕在他脚边,像条吃饱了晒太阳的蛇。他低头看了眼,伸手把它拎起来,拍了拍灰,重新系回腰上。

刀还在土里插着,他走过去拔出来,顺手削了块平整的石头,蹲下继续刻字。

“陈虎,北境百夫长,护我兄弟。”

最后一笔落下,他用袖子蹭了蹭石面,把刀扛上肩。

这会儿,远处传来马蹄声,不急不缓,踏在泥路上像是敲鼓点。来的是个穿灰皮甲的小兵,脸上没疤也没痣,丢人堆里找不着的那种。他翻身下马,双手捧出一封漆封军令,声音不大不小:“叶统帅,铁辕侯令,即刻赴守虎牢关。”

叶天寒接过信,手指一搓,火漆裂开,纸张展开的瞬间,一片暗金色的东西从里面滑出来,啪地贴在他掌心。

是片鳞。

巴掌大,边缘带锯齿,颜色像旧铜钱混了血,摸上去有点滑腻,还带着股说不清的腥气。

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觉得这玩意儿眼熟。

不是真见过,是梦里听过。

死牢最深处有间暗室,十年没人进去过。他当年被锁链拖着穿过那条道时,看见角落坐着个老头,枯瘦得像副架子,从不开口。直到有一次,几个犯人把他按在地上往死里打,他快断气时,那老头突然说话了。

嗓音像砂纸磨墙:“缚龙链认主那日,虎牢关会下雨。”

他说完就再没吭声,后来不知哪天死了,尸体被人拖走,连名字都没留下。

那时候叶天寒只当是疯话,现在看着手里这片鳞,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腰间的铁链——这破玩意儿跟了他十年,原本以为就是个死牢留下的累赘,结果昨夜它自己动了,今天又送来一片怪鳞,难不成真有点讲究?

他把鳞片翻过来,对着光看了看,背面有一圈细纹,弯弯曲曲的,像是某种符印。

然后他做了一件事:把鳞片轻轻按在铁链末端。

碰上的那一瞬,链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紧接着,一道极淡的纹路顺着铁环往上爬,泛起一层幽蓝的光,形状和鳞片背面的纹路严丝合缝。

他瞳孔缩了缩,低声说了句:“好家伙,你还藏着活儿呢?”

话音刚落,头顶一声闷响。

抬头一看,刚才还晴着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聚起了云,黑压压地压下来,像锅底扣在山上。接着一道闪电划过,炸得山谷嗡嗡响。

下一秒,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石头、尸体、墓碑上,溅起一片白烟似的水雾。

他没躲。

站在原地,任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冲开脸上干掉的血痂。他抬手抹了把脸,又去摸腰间的链子。这一摸,才发现链环上有个地方一直没注意——靠近搭扣的位置,浮雕着一个龙头,嘴巴咬着环,爪子抓着链身,鳞片一层叠一层,精细得不像手工能刻出来的。

他记得昨夜血战时,这地方还是平的。

“所以你是等到今天才肯露脸?”他拍了拍铁链,“早干嘛去了?非得等我砍完人、守完坟、收完信,你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宝贝?”

铁链没反应,只是静静地贴着他腰侧,温温的,像晒过太阳。

他笑了笑,把裂天刀裹进一块破布里,扎紧了背在背上。行囊也不重,就几件换洗衣物和半袋干饼,绑在刀鞘旁边。临走前,他又看了眼陈虎的坟。

“兄弟们走过的路,我继续走。”他说完,转身踏上山路。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泥开始打滑,每一步都得踩实了才能往前挪。山道两边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叶子哗啦啦响个不停。他走得不快,但也没停。

走到半山腰时,天上又是一道闪电,照得整片山坡亮如白昼。

就在那一瞬间,他腰间的铁链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那种……像是听见什么声音后的回应。

他停下脚步,伸手握住链子。

紧接着,链首的龙嘴微微张开了一线,一道极细的金光从缝隙里透出来,指向东南方向——正是虎牢关所在的位置。

他盯着那光看了两秒,忽然低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带路?”

没等回答,他迈步继续往前走。

山路泥泞,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糊住了视线。他抬手抹了一把,继续走。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处断崖,桥已经被冲垮了,只剩两截木桩杵在两边。底下河水暴涨,浑浊的水流打着漩,卷着树枝和碎石奔腾而下。

他站在崖边看了看,掏出随身的小刀,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了三个字:“到虎牢。”

刻完,他把刀收好,解下腰间铁链,一头缠在手腕上,另一头甩向对岸。

链子飞出去老远,哐当一声卡进对面岩石缝里,绷得笔直。

他试了试力道,点点头。

刚要动身攀过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踩断了湿枝。

他没回头,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等了两息,再没动静。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要是想偷袭,下次别穿铁甲,走路太吵。”

说完,他抓住铁链,纵身跃向对岸。

雨水砸在脸上,冷得刺骨。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深处,只有那根铁链接在两岸之间,微微晃动,像一根绷紧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