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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家后,我让她戴好头盔,骑车的时候慢一些。麦脉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自己现在困得睁不开眼了,想先休息一会儿再走。对于她的这个合理要求,我没有反驳,其实我也很困。我说,那行吧,我也晚点回我爸妈那儿,先在家睡一觉再说。
麦脉点点头,蔫头耷脑地走进了俞筱楠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我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的屋里,拉上窗帘,躺到床上,很快就睡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然后走出房间,俞筱楠的屋子依然关着门,我不知道麦脉是否已经起来了。我悄悄地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我尝试着轻轻推了推,门没锁,却已经不在了,房间被她收拾成一开始的样子。我回到客厅,她的头盔已经不在,看来她已经走了。
我回到屋里,从枕边拿过手机,估计她应该给我发了消息。果然,手机里有一条麦脉的微信,是下午一点多发的,她说她睡醒了,看我还在睡觉,就没打扰我,自己走了,已经把俞筱楠的房间收拾好了,还把昨天穿过的我的那件t恤拿走了,洗干净后会还给我。她还说今天很高兴,因为和我做了一件和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她又说等有机会还要一起看日落,看退潮。
我看着她孩子气般的消息,从容地笑了笑。翻看朋友圈的时候,看到她把我们在天安门广场的那张合影发了上去,只不过我的脑袋被打了码,好像黄片里的阴部一样。本来应该点个赞的,但是冲着这些马赛克,我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开车回了父母家。自从我妈得知我和郗新宇分手之后,就没再过问过我的感情生活,只是数落我说现在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没事儿多回来看看。我随口答应着,说保证以后每个周末都会回来蹭饭的。我妈让我平时没事儿也回来看看,别老是吃外面的东西。我说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在家里做饭吃的。我妈狐疑地问,你们?我解释说,我的小屋又租给之前的房客了,我们相处得很不错,总是在家做饭吃。我妈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吃完晚饭后,我妈下了楼,她最近迷上了跳广场舞,总是和小区里的一群同龄大妈们聚集在小区外的一片空场中进行潇洒自如的舞蹈。她说退休之后每天就是柴米油盐,生活很单调,也没有孙子可以照看,正好附近有一群跳广场舞的,自然也就融入她们了。我知道,我妈这是说给我听的,其中的重点就是没让她抱上孙子。听到这些,我只能装傻,说跳跳舞也挺好的,锻炼身体嘛。
我爸从来不会跟着我妈一起去。首先,他的腿不灵活;其次,他不屑于和一群老娘们儿混在一起,那样有失身份,还显得不庄重;最后,也是我猜的,估计是那群老娘们儿长得并不漂亮。
晚上,我妈出去跳舞的时候,我爸一般会坐在家里看电视,先是新闻,然后是黄金时段的电视剧,把这些看完之后,也就九点多了,我妈也该回来了,俩人再绊几句嘴,然后纷纷睡去。
我爸看着新闻联播,关心着国家和国际上的大事。我几乎从来不看新闻联播,只会从手机上看新闻。我妈出去后,我也想要下楼遛遛,便问我爸去不去。我爸很自然地摆摆手,然后问我,你和小郗到底因为什么分开的?我坐了下来,说,就是有些地方合不来,自然而然就分手了。我爸说,没有哪两个人的性格是能完全契合的,生活嘛,就是互相弥补,互相接纳,你是个男人,就要有包容的心,不能太小心眼儿了,女人是需要关怀的,是需要宠的。我笑着说,没看出来呀,我爸还是个情圣,平时都是怎么宠我妈的?我爸挥挥手,说,你不是要去遛弯吗,赶紧走吧。
我下了楼,先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小区里的人很多,大都是带着孩子出来乘凉和玩耍的。我看到许多与我年龄相仿的夫妇推着婴儿车,站在一堆交流着育儿经验;我看到不少小学生在小区道路上叫喊着,追跑打闹;我看到三三两两的老年人扎堆,在一起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
我走出了小区,斜对面的广场里,一群中老年妇女随着音响播放的劲爆舞曲在左摇右摆,我妈也在其中。我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便道上有一些遛狗的人,小狗们互相绕来绕去,嗅来嗅去,狗主人聚在一起,嘻嘻笑着。
我走到路口,遇到了红灯,掏出了一支烟。灯变绿了,我没有过去,依然站在路口的拐角处抽着烟。
我感到孤独,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想随便给个什么人拨上一通电话,然后天南海北地胡侃一气。可是我知道,这样并不能解决什么,甚至还会被别人说很无聊。
我抽完了一支烟,接着又抽了一支。我把孤独吸到肺里,然后吐出时间。我变得孤独,时间却消散不见了。
抽完两支烟,我又开始行走,围着小区外面的道路转圈。天空黑了下来,月牙儿高高挂起,这让我想起了郗新宇露出笑容时的眼睛。我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天空,似乎那里有一张脸,正在对着我笑。
每个路过我身边的人都会抬头看一眼天空,然后再看向我,接着继续走路。我想,也许有人还会偷偷骂上一句“傻逼”。骂吧,骂吧,当我孤独的时候,确实是一个傻逼。
我觉得有些疲惫了,虽然没有走出很远,可是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我回到了家,我爸依然在看电视,我妈还没有回来。我去洗了个澡,然后回到自己的屋里,打开空调,光着上身站在下面吹冷风。我爸过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我,便提醒说不要直吹空调,身体受不了的。我随口答应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依然站在空调下面。
窗外树上的知了不再叫的时候,我妈从外面回来了,而我的手机也响了,这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可终于有人联系我了。我一下子扑到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看。
麦脉说:今天白天睡多了,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