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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殿的书房内,气氛因雪倾的一句话而瞬间紧绷。

鬼玺那根中断了五百年的血色丝线,再次指向了终点。

裴玄度那双宛如寒潭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担忧,他上前一步,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难掩其中的关切。

“我陪你。”

“阿倾,带上我。”慕九霄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手中的错银扇停止了摇动,“北冥那鬼地方邪门得很,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

“带上无赦堂。”萧霁言简意赅,态度却无比坚决,“精锐尽出,为你开路。”

夙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向前踏了半步,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雪倾的视线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了谢无咎的身上。

谢无咎蒙着白布的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苦笑,他微微躬身。

“阿倾,此行,我们去不了。”

他替雪倾说出了那句拒绝的话。

“这是你的因果,也是你身为……必须独自去取回的东西。”谢无咎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带着一种洞悉天机的无奈,“我等若是强行介入,只会扰乱天机,让事情变得更糟。”

听到这话,萧霁几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谢无咎的推演不会有错。

雪倾对谢无咎投去一个赞许的表情,随即看向众人,声音温和却不容抗拒。

“无咎说得对。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插不了手。”

她顿了顿,继续安排道:“我离开之后,城中一切事务,由裴玄度暂代城主之职,统筹全局。其余人,各司其职,稳住不周城,等我回来。”

“好。”

众人齐声应下,无人再有异议。

雪倾没有再多言,她看了一眼裴玄度,然后,在众人面前,素手向前轻轻一划。

刺啦——

空间被撕开一道漆黑的裂口,对面是风雪呼啸的酷寒景象。

她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了裂口之中,空间随之瞬间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北境之北,北冥之渊。

这里是三界最酷寒的绝地,一片被永恒冰封的黑色海洋。

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秽瘴,甚至凝结成了灰黑色的冰晶,覆盖在每一寸土地上。

雪倾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这片死寂的天地间。

她刚一现身,冰层之下,无数猩红的瞳孔骤然亮起。

这里的秽傀,在数百年浓郁秽瘴的滋养下,早已诞生了简单的智慧。

它们懂得潜伏,懂得合围,甚至懂得利用环境偷袭。

“吼——!”

数头体型庞大的秽傀破开冰层,从四面八方,带着撕裂空间的恶风,朝雪倾猛扑而来。

然而,雪倾连看都未曾看它们一眼。

所有靠近她百丈范围之内的秽傀,无论是庞大的身躯,还是无形的秽瘴,都在触碰到

她就这么一路走着,脚下,是一条由怪物残骸铺就的死亡之路。

很快,她便根据鬼玺的指引,找到了北冥深渊的真正入口。

那是一个位于黑色海洋正中心,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灵魂的巨大旋涡。

雪倾站在旋涡边缘,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其中。

一阵天旋地转的时空扭曲感过后,雪倾发现自己并未落到实地的冰冷触感。

她来到了一处无法用常理来形容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上下,只有无尽的、纯粹的虚无。

在她的面前,有一条由无数破碎的镜子碎片组成的阶梯,蜿蜒向上,最终没入一片不可知的纯白光芒之中。

每一块镜面碎片上,都在映照着不同的画面。

有凡人城镇的炊烟袅袅,有修士宗门的剑光纵横,有星辰的诞生与幻灭,有时光的奔流与倒转……

三界万物,众生百态,尽在其中。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宏大,仿佛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的声音,在雪倾的识海中悠然回响。

“来者何人?”

雪倾平静地悬立于阶梯之下,对着虚空,淡淡开口。

“不周城,雪倾。为取回鬼玺上最后一件器物而来。”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一阵带着笑意的回响。

“呵呵……原来是故人归乡。阿倾……老朽,等你很久了。”

“绯啼曾告诉我,若想知道一切,便来北冥寻你,玄眠。”雪倾道出了绯啼的名字。

“不错,是我。”玄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慰,“那只爱美的火鸟,总算没把最要紧的事给忘了。”

“你想知道的答案,你想要拿的东西,都在这阶梯的尽头。”

“只是,想要上去,你须得走完这条‘问心梯’,并回答老朽三个问题。”

雪倾抬起头,看向那条由万千镜影组成的阶梯,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请问。”

玄眠苍老的声音,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生为何?”

雪倾的视线,从周围那些阶梯的镜面上缓缓扫过。

她看到镜中,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在父母的怀抱中发出第一声啼哭。

她看到一个垂暮的老者,在儿孙的环绕下,安详地合上双眼。

她看到一个修士,为了争夺一枚灵果,与人死战。

她看到一个凡人,为了半块发霉的饼,跪地磕头。

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都在这些小小的镜面中,无声地上演。

片刻的沉默后,雪倾缓缓开口。

“生为体验。”

“体验爱恨,体验成败,体验这世间种种,最终,看清自己,归于虚无。”

玄眠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他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继续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道为何?”

雪倾抬起头,看向那阶梯的尽头,那片纯白的光晕。

她的脑海中,闪过裴玄度那双宛如寒潭的眼眸,闪过萧霁紧握千机伞的坚毅侧脸,闪过慕九霄永远挂着促狭笑意的黄金瞳,闪过夙夜面具下那双只为她而亮的眼睛,闪过谢无咎那张蒙着白布,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脸。

也闪过任青衣那孤高却决绝的背影,闪过小婵那双清澈又专注的眸子,闪过不周城中,那亿万张对她充满敬仰与期盼的面孔。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道为选择。”

“选择守护,选择毁灭,选择我心安处,那便是我道之所在。”

这一次,空间陷入了更为长久的沉默,仿佛在细细品味她这句回答。

许久,玄眠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那苍老宏大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肃穆,如同一口洪钟,在雪倾的灵魂深处,轰然敲响。

“你,为何?”

这个问题,像一道无形的惊雷,让雪倾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为何?

她是雪倾。

她是不周城的城主。

她是昔日黑市地下的花奴。

她是……

无数个身份,无数个标签,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却又被她一一否定。

她很清楚,玄眠问的,不是这些。

他问的是,那个最根本的,最核心的……‘我’。

那个在花奴的屈辱中挣扎的‘我’。

那个在太玄宗步步为营的‘我’。

那个在不周城中,运筹帷幄的‘我’。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她,无法回答。

“唉……”

玄眠发出一声悠长的,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的叹息。

“看来,你还未曾真正地,看过你自己。”

“这问心梯,共有九十九阶。”

“你每登上一阶,便在那镜前,问自己一次,‘我为何’。”

“当你走到尽头时,你便会得到答案。而你要的东西,也就在那里。”

雪倾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万千思绪。

她不再犹豫,抬起脚,稳稳地,踏上了第一级由镜片组成的阶梯。

在她脚尖落下的瞬间,无数镜面光华流转,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

那不是外界的任何景象,而是她自己的脸,清晰无比地,映照在身前那块巨大的镜面碎片之上。

熟悉,又陌生。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最深处,幽幽响起。

“我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