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开学第一周在紧张而充实的课程中飞速度过。
九月的潮城,天空依稀晴朗,但暑热稍退,早晚已有了些许凉意,校园里的梧桐树叶边缘开始泛黄,预示着秋天脚步的临近。
这一周,詹晓阳迅速切换回“学生”频道,沉浸在内科学、外科学等专业课程的海洋中。
同时,他也没有完全放下对外部世界的关注。
周四下午,他抽空写了一篇短文,题目叫《最后的一学期》,投给了学校广播站。
文章里,他抒发了对即将结束的潮城卫校基础阶段学习的不舍,对师兄师姐们已奔赴实习岗位的感慨,更多的是对最后一学年奋斗的期许和对未来专科深造的向往。
文笔朴实,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思考。现任广播站站长,收到稿子后很是欣赏,第一时间找到詹晓阳,希望他能成为广播站的特约撰稿人,多写写校园生活和学习感悟。
詹晓阳想到这或许也是个锻炼和记录的机会,便爽快答应了。
9月7日,星期六,农历七月二十五。
这是一个对詹晓阳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
但今天,他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迎接新生。
清晨,阳光明媚。潮城卫校门口,一年一度迎新生的热闹景象再次上演。各“老乡会”自发组织起来,在门口空地和花圃旁拉起横幅、摆开桌子,迎接来自家乡的新面孔。
饶北同乡会的摊位前,詹晓阳和詹清容,以及另外几个95届的饶北籍同学,早已准备就绪。
“晓阳,清容,今年靠你俩挑大梁了!”一个同年级的老乡拍拍詹晓阳的肩膀,笑着说。
94届的师兄师姐已经离校实习,95届的他们,自然成了饶北老乡在校园里的“主心骨”。
上午九点多,报到的人潮开始出现。
一辆车身沾满泥泞的长途客车“嘎吱”一声在校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汽油、汗水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个提着编织袋、背着双肩包、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疲惫和初来乍到茫然的年轻人,怯生生地走下车,四处张望。
詹晓阳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人群中夹杂的、熟悉的饶北客家口音,他立刻像听到发令枪的运动员,一个箭步迎了上去,脸上绽放出热情而真诚的笑容:
“师弟,是不是饶北来的?”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家乡特有的语调,瞬间打破了陌生感。
“是啊是啊!师兄你好!我叫詹思伟。”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小的男生如释重负,连忙用家乡话回答,仿佛找到了组织。
“欢迎欢迎!一路辛苦啦!来来来,先到咱摊位上歇歇脚,食杯水!”詹晓阳自然地接过男生手中最沉的那个编织袋,动作熟练而有力,引导着他们走向饶北同乡会的摊位。
“来,师弟,叫什么名字?哪个镇的?读什么专业?”詹晓阳拿起笔,指着签到本上相应的栏目,语气温和地询问。
每当新生报出姓名,他会在名单上快速找到并打勾,同时默记一下,努力将名字和眼前这张略带羞涩的脸对上号。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新生立刻感受到了被重视和接纳。
“詹思伟,好名字!以后就叫你阿伟啦!欢迎加入饶北大家庭!”他拍拍男生的肩膀,鼓励道。
然后递上一瓶矿泉水,“慢慢喝,不用急。”
面对陪同而来的家长,他更是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周到。
一位头发稍长、皱纹深刻的大叔,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詹晓阳立刻上前,用最地道的家乡话,弯下腰,凑近阿婆耳边,大声而清晰地说:
“叔,您放心啦!学校很安全的!食堂饭菜还可以,一餐有荤有素,宿舍八个人一间,有风扇,有舍管阿姨看着!”他语气肯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细妹仔在这里,涯兜(我们)饶北嘅师兄师姐都会照应佢个!有啥事,随时可以来揾涯,涯叫詹晓阳,住108宿舍!(小妹妹在这里,我们饶北的师兄师姐都会照应她的!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叫詹晓阳,住108宿舍!)”他指着自己胸脯,又拿出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宿舍号,塞到大叔手里。
大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宽慰,紧紧攥着纸条,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多谢师兄!细妹仔,你快多谢师兄!(好啊,好啊!多谢师兄!小妹妹,你快谢谢师兄!)”
这一幕,被旁边的其他新生和家长看在眼里,对这位沉稳可靠的“晓阳师兄”顿时心生好感。
办理入学手续的过程,繁琐而耗时。 教务处门口排起了长龙,收费处窗口人头攒动,物资领取点更是堆满了行李。
詹晓阳展现出惊人的效率和条理性。他让詹清容主要负责在摊位留守和安抚后续到来的新生及家长,自己则化身“全程导览”。
“阿伟,我带你和阿姨先去教务处缴费报名,行李可以先放着,有师姐帮忙看着,没事。”
拿到表格后,他就领着新生去收费处缴费。他熟悉哪个窗口人少,哪个老师办事利索。
排队时,他也不闲着,抓紧时间向新生介绍校园布局:“看,这边是教学楼,那边是实验楼,后面是操场和食堂。宿舍区在那边,等会我带你去。”
缴纳完学费,又到大礼堂领取了物资、宿舍钥匙和饭票……每一个环节,詹晓阳都陪同在侧,或帮忙传递单据,或协助清点物品,或扛起最重的行李包。
他的白衬衫后背,很快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紧贴在皮肤上,但他毫不在意,脸上始终保持着耐心和微笑。
最考验体力和耐力的,是运送行李到宿舍。
新生宿舍楼没有电梯,沉重的编织袋、行李箱需要一层层扛上去。
詹晓阳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毫不犹豫地提起最重的箱子。
“师兄,涯自己来啦!(师兄,我自己来吧!)”新生不好意思地想要接手。
“不用客气!我力气大!你拿轻的!”詹晓阳轻松地笑笑,迈开步子,“噔噔噔”地走在前面。
楼梯狭窄,转弯时他格外小心,避免磕碰。遇到同样搬行李的其他乡县同学,他会侧身让路,点头致意,展现出良好的素养。
将新生送到宿舍,帮他们找到对应的床铺,安顿好行李,詹晓阳还会最后叮嘱几句:“床铺自己整理好,贵重物品随身带。傍晚五点半在楼下集合,涯同清容师姐带大家一起去吃饭。”
他的周到和细心,让离家的新生们感受到了第一缕温暖,也迅速建立了对师兄师姐的信任和依赖。
整个上午,詹晓阳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校门口、教务处、宿舍楼之间高速旋转。
他迎接了一拨又一拨的新生,重复着类似的流程,但对待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最初的热情和耐心。
他的嗓子因为不断说话而有些沙哑,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在皮肤上,但他眼神明亮,精神亢奋。
看到一个个饶北籍的新生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最终安顿下来,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这不仅仅是一项任务,更是一种责任的传承,是饶北人团结互助精神的体现。
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报到的新生潮渐渐退去。詹晓阳和其他几位迎新的老乡清点人数,确认所有饶北籍新生均已顺利报到入住。
而家长们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安顿好,就坐车回老家了。
大家相视一笑,虽然疲惫,但心中充满了踏实和欣慰。
詹晓阳知道,他成功地完成了从“被照顾者”到“照顾者”的角色转变,这份迎新经历,将成为他成长路上又一笔宝贵的财富。
前面两届都只有一个男生老乡,96届新生竟然有4位,不错!詹晓阳点点头。
傍晚,詹晓阳和詹清容带着这群略显羞涩的新生,到南春桥下吃了简单的快餐,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饭后,将新生们送回宿舍稍作休息,约定好集合时间,他们俩才各自分开。
詹晓阳没有回108宿舍,而是快步走向他在南春桥头的小屋。
他知道,有个人,在屋里等他。
今天,对于他们来说还是非常有意义的日子——农历七月二十五!
詹清容目送他离开,心底那层的柔软仿佛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不禁让她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