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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头的老磨房吱呀转了大半辈子,木轮上的年轮比爷爷的皱纹还密。磨房主人是瘸腿的陈叔,年轻时在采石场被落石砸伤了腿,走不了远路,村里便把磨房交给了他。陈叔手巧,把个老旧的石磨修得比谁都灵光,磨出的面粉细得能飘起来,村里人要做馒头、擀面条,都爱往他这儿送麦子。

这天一早,豆宝就背着半袋新收的小麦往磨房去。麦粒刚在院里晒透,饱满得像小珍珠,攥在手里沙沙响。她要给娘磨新面,娘说想做芝麻烧饼,用新麦磨的面才够香。

磨房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就听见“吱呀——咔嚓——”的声响,陈叔正推着磨杆转圈,石磨慢悠悠地转着,磨盘缝隙里不断渗出雪白雪白的面粉,落在底下的木盆里,积成小小的雪山。

“陈叔!”豆宝喊了一声,把麦袋往墙角一放。

陈叔停下脚步,擦了擦额角的汗,瘸着腿转过身:“是豆宝啊,来磨新麦?”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笑起来像朵晒干的菊花,“你娘的芝麻烧饼,就等着新面呢。”

“嗯!”豆宝点头,凑到石磨边看。石磨是青灰色的,磨盘上刻着螺旋状的纹路,麦粒从顶上的漏斗漏下去,被纹路碾磨成粉,顺着缝隙往下落。她伸手接了点面粉,吹了吹,面粉轻飘飘地飞起来,落在陈叔的破草帽上,像撒了层雪。

“这磨盘可有年头了,”陈叔摸着磨盘边缘,那里被磨得光滑发亮,“还是我爷爷年轻时凿的,你太爷爷那会儿,就用它磨面给八路军做干粮呢。”

豆宝趴在磨盘边,听陈叔讲过去的事。原来这磨房不光磨过面粉,困难年月里,还磨过野菜糊糊、红薯干粉,村里几户人家靠着这石磨磨出的糊糊,才熬过了最苦的冬天。

“那时候啊,麦粒金贵得很,磨面时都要盯着磨盘,恨不得把缝隙里的面粉都刮出来。”陈叔叹了口气,又笑了,“现在好了,你看这麦粒,饱满得能撑破壳,磨出的面,蒸馒头能发得像小枕头。”

正说着,隔壁的王婶挎着篮子来了,篮子里是刚摘的南瓜:“陈叔,帮我磨点南瓜泥呗,给娃做南瓜饼。”她看见豆宝,笑着说,“豆宝也来磨面?你娘的芝麻烧饼,可得给我留两个。”

“没问题!”豆宝拍着胸脯,忽然想起什么,“王婶,我帮您推磨吧!”

她学着陈叔的样子,抓住磨杆用力推。石磨沉得很,她使出浑身力气,磨盘才慢悠悠转了半圈,脸都憋红了。陈叔和王婶看着直笑,陈叔说:“这磨盘认人呢,你得多吃几碗饭,才推得动它。”

王婶接过磨杆,轻松地推着转圈:“这磨盘啊,就像咱过日子,得慢慢推,急不得。你看这面粉,磨得细了才好吃,日子过得细了,才香甜。”

豆宝似懂非懂,蹲在木盆边看面粉越积越多。阳光从磨房的窗棂照进来,照在飞舞的面粉颗粒上,像无数跳动的金粉。她想起娘说的,做芝麻烧饼时,要先把面发酵得胖乎乎的,再撒上芝麻,烤得金黄酥脆,咬一口能掉渣。

磨完麦,陈叔用粗布口袋装面粉,装了满满两袋。豆宝拎了拎,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这袋子里装的,不只是面粉,还有石磨转出来的时光,有陈叔的汗水,有太爷爷那辈人的故事,还有娘做烧饼时,灶台上飘起的香气。

“走了陈叔!”豆宝背着面粉袋往家走,袋子勒得肩膀有点疼,却觉得踏实。她回头望了望磨房,石磨还在慢悠悠转着,“吱呀——咔嚓——”的声响传出来,像在哼一首古老的歌。

她知道,等会儿家里的灶房里,一定会飘起芝麻的香、面的甜,那香味里,有新麦的鲜,有石磨的沉,还有这一村人,慢悠悠过日子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