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亮的资料递到了冯主任的手里,冯主任翻开看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已经被锤扁的头颅以及面目全非的脸。
冯主任这辈子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么血腥,这么残忍的事件,要不是她养气功夫实在是好,她这会儿准得尖叫!
她屏住呼吸继续翻照片,照片的第二页是另外一名女性,黑白的照片看不出来身上的穿着,但依稀能从面目全非的脸上看到五官不一样。
再往后翻,是一个被捶扁脑袋的小孩子,最小的那个看起来才两岁不到,冯主任的手都在颤抖。
她看完资料以后,浑身都是软的。
蒋主任从她的手里拿了资料,看完后递给孙晚星,再依次递交下去。
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坝子村那边的男人已经变了脸色。
作为吴松的村人,也是吴有元的拥趸者,吴松的前两个老婆怎么死的,他们是清楚的。
甚至其中的两个人,还帮着吴松埋过他的老婆,胆子小的从坟地回来以后硬是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
从那以后,他们更是对吴松父子言听计从。
坝子村的妇女们也来了,在孙晚星和吴松对峙的时候,她们听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儿,慢悠悠的绕过坝子村的男人,走到了孙晚星她们的侧面。
在路边站岗的男人们看到她们的身影,自觉地走过去把她们护在自己的包围圈里。
一个和吴松有三分像的妇女看到这一幕,站了出来,“我作证,我前两个儿媳妇确实是吴松弄死的。”
大家闻言看去,吴有元睚呲欲裂蹭地一下冲过来:“周小英,你个疯子,你在瞎讲什么?你们别信她,她就是个疯子,这一点整个村子的人都能证明!!”
吴松也不吐了,转头用恨恨的目光看着她,恨不得把周小英用眼神杀死。
周小英眼神淡然的看着他们父子,对吴有元说:“是啊,我疯了。在我的女儿被你送给吴征,鼓励吴征用刀子把她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时候我就疯了。”
周小英眨眨眼睛,眼睛干涩得没有一滴眼泪:“我怕死,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这些年我明明知道你们父子俩是什么禽兽,我也不敢去外头伸张半点。”
周小英从小就是个怯懦的性子,她的性子怯懦到别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还会红着眼睛凑上去另外一半边脸。
她不敢哭,不敢反抗,因为从小她就知道她不是男的,她的哭和反抗只会换来更厉害的毒打。
在适婚的年纪,吴有元相中了她的这个性子,娶了她回去。
为了让她闭上嘴巴,从她嫁给吴有元的那一天起,就一天三顿的挨打,生了孩她的处境也没有半点好过。
长年累月的挨打更加磨掉了她的心气。
吴松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在吴松之前,她还生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在出生没多久,就被她公公溺死了,因为她公公说,女儿没有用,长大了是别家的人,没有必要花那个粮食养大她。
她想反抗,被一脚踹出了血。
吴松是在她大女儿死了没多久以后怀上的,生下吴松她的处境也没有半点的好转。该做的活没少过,该挨得打也没有少过。
在日子过得最苦的时候,周小英是爱过吴松的, 但是这份爱,在吴松五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因为她亲眼看到吴有元把她刚刚出生三天的孩子和两把刀放在吴松的面前,吴松拿着刀,把他的亲妹妹一点点的肢解。
周小英因为这件事情疯了好多年,一直到后来吴松长大了,该娶媳妇了才好转一些。
可周小英觉得还不如让她一直疯着。
她要是一直疯着,她就不会目睹儿媳妇和孙子一个的死去,就不会一直生活在愧疚害怕交织的苦难里。
她浑浑噩噩的那么多年,只有现在,只有现在,她才是最清醒的。
“吴松打死我两个儿媳妇和三个孙子的工具是家里的锤子,那把锤子就放在他房间床底下的箱子里。你们去找就能找得到。”周小英说完这句话,那沉甸甸的压在她心里的石头都松动了一些。
她动了动手,她的手腕上还带着深深的伤口,这伤口是长期用绳子、用锁链锁起来才会有的形状。
“我也能证明……我看过他们掩埋尸体。”
“我也是……”站出来证明的这几个女人的口音明显和坝子村的人不一样,普通话居多,她们都是来这里下乡的知青。
因为目睹了吴松埋尸的现场,她们没多久就被迫嫁给了吴松的狗腿子们。这些年的日子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她们苟延残喘的在这个地狱里活到现在,就是奢望着会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到来。
随着一个个人证站出来,吴有元的脸色一点点的灰败下去。
赵公安看到了那些照片了,走过去把吴有元父子铐了起来。
吴松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他不仅挣脱,还对赵公安动了手,赵公安刚刚从部队退伍没多久,对付吴松这样的人都没用多大的力气,就把他制服了。
而在村里妇女们的指证下,吴有元父子的狗腿子被一个个的抓了出来。
坝子村一共不到八十个成年男人,吴有元父子的党羽就有六十多个,剩下的那些是吴征去了县委上班以后提拔起来的新生代,他们的手里头也不干净。
坝子村后山有一条公路,这些年,他们没少伏击公路上的司机,他们不敢杀人,但没少抢东西。
坝子村地形复杂,又和那条公路离得比较远,云盘县的公安就算接到报案,也破不了案子。
孙晚星固然知道这个坝子村不是什么好鸟,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村子会离谱成这样。
如果任由这个村子发展下去,这个村子里的杀人魔不知道还会杀掉多少人,那些路霸们现在只求财,但往后他们的胆子会一直小下去吗?
就跟记者采访的某个罪犯说的一样,杀人了才发现杀人和杀鸡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刀下去就见了血,没了命。
而在秩序混乱的年代里,对生命的敬畏一消失,就再也刹不住了。
赵公安都麻了,带出来的手铐根本就不够用,最后只能借着从坝子村妇女们的找出来的麻绳捆人。
那辆孙晚星她们坐的嘎斯车的车厢都装不下这些犯了事的人,只能开上村里的拖拉机把他们拉走。
好在大家十项全能,开拖拉机根本就不是事儿。
但孙晚星她们显然是没有办法坐车回去的,她们只能带着那群愿意跟她们走的妇女往县城走。
周小英走到一半,偷偷的从队伍里离开,她从小路上了山,走向了和孙晚星她们相反的路。
后山有三座特别小特别小的土包,那土包里,埋葬的是她的女儿,不远处是她的两个儿媳妇。
周小英坐在几座土包之间坐了一会儿,然后用早就藏在这里的锄头挖了一个坑,躺下去后,喝下了偷偷攒了好多年的农药。
她知道那群干部想带她走,想救她,可她不想活下啦,就不浪费那些救她的粮食啦。
让那些苦命的姑娘多吃一口吧,她们还年轻呢,还有几十年好活,跟她不一样。
就这样吧,如果有下辈子啊,让女人过得好一点吧。
等孙晚星她们发现她不在,又在村里妇女的指路下走来的时候,她已经安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