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了挺肚子,努力维持着那点可怜的威严:“何雨柱?哼!后勤处的大组长,手伸得够长的啊?仓库物料调配,是我分内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怎么,想替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出头?”
“轮不到我?”
何雨柱迈步走了进来,皮鞋踏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几个劣质轴承,又落到张建军手中紧握的原装旧轴承上,最后定格在王胖子那张色厉内荏的脸上。
“李科长任命我搞后勤克难技术革新,核心就是保障一线生产!张师傅修的是承担关键任务的生产设备!你卡他的脖子,用这种会毁掉机器的垃圾配件,就是在卡整个生产的脖子!这事,我管定了!”
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你……!”王胖子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何雨柱搬出李怀德和“保障生产”这顶大帽子,让他一时难以反驳。
何雨柱不再理会他,转向张建军,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同仇敌忾的信任:“张师傅,你手里的轴承,就是证据?”他指了指张建军紧握的旧轴承。
张建军看着何雨柱沉静而充满力量的眼神,心中的憋屈和愤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何组长!就是它!这是原车拆下来的报废轴承,型号是NN3012K!精度等级p5!王主任硬要塞给我的这些,”
他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油纸包,“全是!普通级深沟球轴承!尺寸不对,精度不够,结构更是天差地别!强行装上,绝对出事!而且……”
他顿了顿,指着其中一个劣质轴承内圈上一处极其细微、几乎被油污掩盖的重新刻印痕迹,“您看这里!这编码像是被人工改过!这根本是翻新货!甚至是别的机器上拆下来的报废品!”
张建军的技术眼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瞬间将王胖子以次充好、偷梁换柱的把戏剖解得清清楚楚。
王胖子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胡说八道!张建军!你血口喷人!什么翻新报废?仓库发的都是正规渠道来的!你说型号不对就不对?你算老几?”
“他算不算老几,技术说了算。王主任要是不服,”何雨柱冷冷地截断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很简单。库房调拨单总有吧?这批轴承的入库记录、领用记录,现在就去仓库,当着李科长的面,一笔一笔对清楚!看看你王主任发出来的‘正规渠道’轴承,到底是NN3012K,还是这堆翻新的!顺便,也查查库房里,本该有的新轴承,到底还在不在!”
“查账”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王胖子头顶!
他肥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一下,眼神里的慌乱再也掩饰不住。
库房里的猫腻,他比谁都清楚!那些被他偷偷替换出去、流入黑市换了好处的新轴承……那些账面上做了手脚的记录……
真要被何雨柱这个拿着“克难小组”尚方宝剑又精于算计的家伙揪住尾巴,在如今狠抓后勤纪律的风口浪尖上……
一股寒意从王胖子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何雨柱和张建军:“你……你们……好!好!联合起来整我是吧?何雨柱!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他撂下狠话,却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像是怕被当场揪住,猛地撞开挡在旁边的张建军,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设备库房,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倨傲。
库房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重的机油味和尘埃漂浮在昏黄的灯光里。
张建军看着王胖子消失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转向何雨柱,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后怕,更有一种遇到主心骨的踏实:“何组长……谢谢您!要不是您……”
“该我谢谢你,张师傅。”
何雨柱打断他,语气真诚,目光落在张建军沾满油污却紧握着证据(旧轴承)的手上,“要不是你坚持原则,一眼识破他的把戏,这种祸害不知道还要埋多久,要害多少台机器,耽误多少生产!”
他指了指地上那堆劣质轴承,“这些东西,就是铁证。收好你手里的原装件。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眼神沉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王胖子在物资最紧张的当口,利用仓库之便,偷换关键备件中饱私囊,这已经不仅仅是刁难报复,这是挖新社会墙角的蛀虫行径!是顶风作案!
后勤处李怀德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里面正烟雾缭绕。
李怀德深陷在宽大的皮质转椅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面前摊开的是一份关于三季度钢铁产量指标加码的紧急通知,鲜红的印章刺得人眼疼。
“进来。”他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烦躁。
何雨柱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神情肃穆、手里紧握着那个油污轴承的张建军。
何雨柱言简意赅,将设备库房发生的一幕,王胖子以次充好、威胁技工、试图将劣质翻新轴承强行安装到关键设备上的行径,条理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他没有过多渲染情绪,只是陈述事实,并适时地将张建军推向前:“李科长,具体情况和轴承型号、翻新痕迹等专业问题,张师傅最清楚。”
张建军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那个沉甸甸的报废轴承轻轻放在李怀德光亮的办公桌上。深色的油污在光洁的桌面显得格外刺目。
他指着轴承内外圈上的型号刻字、磨损痕迹,特别是那处细微的人工修改编码,用技术人特有的严谨语言,清晰无误地指出了型号差异、精度不符以及翻新作假的铁证。
“李科长,”张建军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依旧有些发紧,但眼神坚定,
“这绝不是简单的‘代用’!这是破坏!用这种轴承,那台c620顶多坚持小半天,主轴必然严重磨损甚至抱死!损失的不止是一台床子,是耽误整个关键轴件的生产任务!王主任他……他明知故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