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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八年的寒风,像小刀子似的刮过四九城灰蒙蒙的天空。

红星轧钢厂后勤科那张墨迹未干的通知——“粮食定量暂按原等级下调百分之十”——像块冰冷的铁疙瘩,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口。

后勤仓库里老王那张愁苦的脸,库房角落里明显空了一截的粮垛和油桶,还有工人们领饭时那沉默中透着焦虑的眼神,都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粮店门口排起的长龙更密了,队伍里沉默的脸庞上,菜色又深重了几分。

三年困难时期的凛冽寒气,已先于这初雪,无孔不入地钻进了这座城市的骨缝里。

胡同里一片死寂。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昏黄的灯光透过窗纸艰难地渗出来,在雪地上投下模糊而微弱的暖晕,更衬得这风雪夜格外凄清寒冷。

何雨柱推开家门,带进一股裹挟着铁锈和煤灰味的冷风。

屋里炉火烧得正旺,温暖驱散了寒意,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抹深思的凝重。

何雨水正伏在八仙桌边写作业,小脸被炉火映得红扑扑。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神采,可细看之下,那亮光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哥!你回来啦!”何雨水清脆的声音带着雀跃响起。

小丫头正趴在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就着一盏明亮的煤油灯奋笔疾书。

灯罩擦得透亮,火苗跳跃着,将她专注的侧影清晰地投射在糊着新报纸的墙壁上。

桌上摊着书本、练习本,还有几张画满了奇怪线条和圆圈(齿轮雏形)的草稿纸,旁边放着她心爱的文具盒和一个啃了一半的核桃。

她的小脸被炉火和灯光映得红扑扑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完全沉浸在眼前的书本里。

这景象,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何雨柱一路的寒冷和心头的沉重。

他放下网兜,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嗯,回来了。作业还没写完?”

“快了!”雨水头也不抬,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眉头却微微蹙着,显然遇到了难题,“就这道代数题,卡住了……哥,你说这‘追及问题’,火车和汽车赛跑,算得人头都大了!”

何雨柱走过去,俯身看了看题目,是道典型的行程问题。

他拿起桌上那半块核桃,熟练地用门框夹开,挑出饱满的核桃仁递给雨水:“先吃点垫垫,别着急。火车快,汽车慢,火车晚出发……想追上,就得算它俩速度差,再算火车需要追上的那段‘提前量’路程。喏,就像这核桃壳和核桃仁,得一层层剥开,找准里面的‘核’。”

他随手拿起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条长短不一的线段,代表两车的速度,又标出时间差和路程差,用最直观的方式给雨水讲解。

灵泉空间滋养过的核桃仁似乎格外提神,雨水一边嚼着,一边盯着哥哥画出的示意图,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哦!我懂了!”

雨水眼睛一亮,恍然大悟,“不是硬算时间,是找它们之间的‘差’!哥你真厉害!”

她接过铅笔,刷刷刷地演算起来,思路豁然开朗。

何雨柱看着妹妹专注的侧脸,心中阴霾彻底消散。

窗台,那株酸枣苗在灵泉水的滋养下,竟在寒冬里结出了几颗比往年更红润饱满的果子,像凝固的小火苗,在昏黄的光线下跳跃着生机。

他坐到桌边,雨水立刻端来一杯温热的、掺了微量灵泉的白开水。

水温正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清甜,滑入喉咙,稍稍熨帖了心头的焦灼。

何雨柱从怀里掏出那个熟悉的深蓝色布面账本,又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雨水学校的初中毕业意向调查表。

“雨水,”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平稳,手指点在表格“升学意向”那一栏,“哥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雨水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托腮,认真地看着他:“哥,你说。”

“高中…咱不考了。”何雨柱直视着妹妹的眼睛,没有迂回。

雨水明显愣了一下,托腮的手放了下来,眼神里的光似乎晃了晃:“不考…高中?”

她一直很努力,成绩也不错,对高中有着朦胧的憧憬。

“嗯。”何雨柱点点头,手指移到表格下方“中专技术学校”的选项上,“咱直接考中专,学一门扎扎实实的技术。无线电、机械、纺织,或者…跟苏大夫沾边的医护类也行,你看哪个心里有谱?”

他顿了顿,看着雨水眼中闪过的困惑和一丝委屈,放缓了语气,却更加清晰坚定:“哥不是舍不得那点学费。你看这外头的天儿,”

他下巴朝窗外灰蒙蒙的天扬了扬,“粮店排队的,院里叹气骂娘的,你天天上学放学都看得到。这光景,怕是得难一阵子。高中三年,变数太大。哥怕……”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他们兄妹才懂的郑重:“怕到时候护不住你的前程,让你白熬三年苦读。中专不一样,学制短,出来就是国家承认的技术员,捧的是技术饭碗,旱涝保收。就算……就算往后头风浪再大,有门过硬的技术在手,走到哪儿都是立身的根本。这是哥给你铺的,最稳当的一条路。”

他想起前世记忆中那场席卷一切的狂澜,多少满腹诗书的人被投入泥沼,反倒是那些默默无闻、手上有活的技术工人,凭着不可或缺的本事,在惊涛骇浪中寻得一线安稳。

他不能让雨水冒那个险。

雨水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看看哥哥手上那道在防疫时留下的、颜色尚新的浅疤,再看看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兄妹俩这些年每一分钱来龙去脉的字迹。

哥哥为她撑起的天,从未塌过。

良久,她抬起头,眼神里的困惑和委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越年龄的明澈和信任。

“哥,”她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分量,“我听你的。你让我学啥技术,我就好好学啥。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