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接过话头:“你娘说的不错,听说那姑娘很得你的宠爱,你带过来给我们敬杯茶。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给那姑娘体面,往后主母进门都轻易为难不得!”
听着这话,后面一群小姐的眼神亮了许多,觉着热闹很好看。
霍文心暗下捏紧了帕子,这么大阵仗给那姑娘做脸,明显就是奔着提良妾去的。
可那姑娘不过是买进来的,何至于自己还未进门,就给那姑娘这么大的脸?
若是个良妾名份,岂不是就能直接生下庶出子女了,那她如何自处?
大太太同样是这样想的,觉着老太太的话,也太宽了些。
不行,等会儿那姑娘来了跟前,她得寻个错处,压一压名份。
崔昀野喝完茶后,将茶杯搁在桌上,低沉的眼眸十分平和,却迟迟不应。
老太太颇为惊讶的道:“你这是做什么?祖母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莫不是给我和你母亲敬茶,还辱没了那姑娘?”
大太太同样怒瞪着他,看他要怎么解释。
大老爷倒是觉着无甚所谓,看向自己的母亲说道:“不过一姑娘罢了,先留在房里伺候,没必要这么快就提出来见长辈,老太太何必放在眼里?”
老太太瞪他,怒吼道:“你直接说我老婆子多管你们爷们闲事儿了呗!我闭了眼去,你们好清静!”
大老爷瞬间变了脸色,语气讨好的说:“儿子就是这么一说,不懂娘的深谋远虑,还请娘责骂!”
说罢,马上给自己儿子使眼色。
不过一姑娘,长辈要见就见吧,左右他们都在这儿,也为难不了那姑娘去,且那姑娘很可能得赏。
老太太瞧他们父子打着机锋,心里愈发气恼委屈。
哪个爷们房里添人,配得上她这老太君亲自给脸?
不过是她这长孙儿那么大年纪,房里也没个贴心人伺候。如今好不容易他自己寻了个喜欢的,自己做祖母的,给那姑娘撑腰做脸,也是看中她这长孙不是?
怎么防得她这祖母,像那要吃人的恶婆婆一样?
崔昀野深叹一口气,放下茶杯,目光看向自己前方,神情肃穆道:“祖母还请听孙儿仔细说来”
老太太和其他长辈皆静心看着他。
“那姑娘是孙儿在京城的同僚家的独女,那同僚是内阁大学士杨永禧,先前为着孙儿在朝堂据事直说,惹了上面那位忌惮。前月被下狱抄家,不到半月就被判了满门抄斩。”
“清流之家,一朝倾颓,皆因错付了孙儿。那同僚不悔帮孙儿死谏,但他们夫妻唯有一独女,即将同他们一起被斩首。他死前托人告知孙儿,要将女儿托付给了孙儿,孙儿万死不辞!!”
“先前之所以说那姑娘是买来的,是因着要帮那姑娘从京城脱身。先前孙儿院里闹那一处,哪里是孙儿色令智昏?不过是为着忠义二字!!”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在场人无不震撼。
大老爷更是站起身,冲自己大儿激动赞许的点头。
他自己这一生未涉足官场,只在年轻时捐了个闲散小官,后来也辞了。
可他幼时也见过身为帝师的祖父,是那样的高山仰止,德高望重。
他也对朝廷的刀光剑影,同僚情谊有过想象和向往。
对这种因共同的理想,而遭难的清流人家,是相当的钦佩。
他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慷慨的道:“大哥儿!你做的好,你那同僚如此忠义,我们崔家也不能丢了气节!”
“你马上把那姑娘先送去私宅养着,咱们崔家八抬大轿的娶进来!!”
后面的小姐们还是头一次听这种朝堂争斗,连身边如遭雷击,黯然落泪的表姐都顾不上了,直直的看着自家大哥和长辈的谈话。
老太太越听她长孙说的,越觉着这事儿大了。
她们内宅女子想的更多,这可不是普通的姑娘。有这一层因果在,长孙又如此重情义,那姑娘往后在她们崔家,可是要抬头挺胸的走了。
难怪第一天入府,就敢闹出那么大的事儿给自己立威。
可听大儿子说的,直接娶进来当正头娘子…这姑娘先前再是文官清流之家,可现在到底是家族没落了,且还成了孤女。
如何配当她崔家的嫡长宗妇?
大太太同样觉着这姑娘往后定是盛宠不衰了,可听自家大老爷说要八抬大轿的娶进门。
她脸色激动变换几瞬,而后猛一拍桌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大哥儿已经定亲,哪有改弦更张的道理?”
她怕压不住自家老爷的糊涂念头,想到自己行伍出身的娘家,厉声道:“你把我霍家当成什么了?你敢不敢当着我爹我哥哥的面,把那话再说一遍?”
大老爷也是想起了大儿已经定亲,顿时气恼的“唉”了声,但神情是不肯让步的。
崔昀野瞧着场上,狭长的眼眸掠过一抹得意。虽然事情尽在掌握中,但眼下还是要添把火的。
他抚额,状似为难的说道:“我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拥护,就是靠着重情重义的名头。”
“那姑娘亲眼目睹自己家人被枉死,京城的许多同僚都看在眼里,共同出力,几经周转才送到咱们崔家。都以为我会义不容辞的答应那位同僚的托孤,谁知…”
他话音落,大老爷瞬间激动道:“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让京城的官宦人家以为我们陵州崔家,连这点子忠义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脸面说咱们是簪缨世家?”
大太太脑中的弦崩断了,气的扑过去挠大老爷:“你个没良心的!你们崔家的脸面重要,我霍家就是什么下贱的门户,让你随便踩了?我父兄有什么对不住你崔博文的…”
大老爷因着酒色,有些虚浮,躲不过,也动手抓挠了起来。
二太太和三太太既一脸懵,又不敢多嘴劝导。
崔昀野起身,语气关切的道:“老爷太太,都住手啊!如何能让儿子的事儿,让您二老如此动怒?”
老太太自是理解儿媳的恐惧,所以并未出声喝斥,只皱着老脸,一脸郁猝的看着他们。
大太太不敢质问自己儿子,或逼问他的决定,她知道自己的私心肯定说不过大义凛然的儿子。
此时撒泼打骂自己的丈夫,属实是没招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