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探梦缘 > 第377章 余波未尽隐忧存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安王李玦的伏法,如同一场席卷朝野的狂暴飓风,在经历了一番雷霆骤雨般的清算与肃杀之后,终于渐渐平息。诏狱的哀嚎声日渐稀少,菜市口刑场上干涸的血迹也被几场秋雨冲刷殆尽。朝堂之上,那些曾与安王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或是立场摇摆的官员,或被清洗,或被敲打,如今剩下的,皆是屏息凝神,战战兢兢,唯恐一丝行差踏错,便引来帝王那依旧冷冽的目光。

表面看去,江山社稷已然拨云见日,重现朗朗乾坤。李越借着此次肃清逆党之机,不仅彻底铲除了盘踞多年的毒瘤,更将朝政大权牢牢握于手中,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他每日勤勉政事,批阅奏章直至深夜,对南境归附后的安抚政策、漕运改革、乃至来年春闱的筹备,皆亲自过问,励精图治之态,令群臣折服。

坤宁宫内,亦是一片劫后余生的宁静与祥和。璎珞的伤势恢复得极好,已能如常行走,只是不能久站或劳累,重新回到了柳黛烟身边伺候,虽不再做那些粗重活计,但能陪着娘娘说说话,打理些轻省事务,她脸上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偶尔望向太医院方向时,眼中仍会掠过一丝深切的担忧。

谷雨依旧在太医院值房由太医们精心照料。她伤势过重,虽侥幸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不醒,如同沉睡的瓷娃娃,气息微弱。柳黛烟几乎每日都会抽空前去探望,亲自为她擦拭脸颊,在她耳边低语,说着宫中的趣事,说着承珩的成长,盼望着能有一丝奇迹发生,将这忠心的侍女唤醒。李越亦时常过问谷雨病情,太医院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各种珍稀药材如同流水般用上,只求能挽回这条为护主而几乎消散的年轻生命。

承珩一日日长大,越发活泼可爱,已能清晰地唤出“父皇”、“母后”,蹒跚的小腿也更有力了些,时常在宫人的看护下,在庭院中跌跌撞撞地追逐蝴蝶,银铃般的笑声驱散了不少宫中的沉闷。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柳黛烟却并未完全沉浸在眼前的安宁之中。她深知,狂风暴雨虽止,但被搅动的浑水之下,难免还藏着未曾沉淀的泥沙。安王经营多年,其党羽虽被明面肃清,但那些隐藏得更深、或是见风使舵早早撇清关系的,未必就已彻底干净。更何况,南朝初定,韦睿虽已归心,但其旧部、其境内那些心怀故国或是别有用心之辈,是否会借着朝廷此番动荡,再生出事端?

这日,她正一边看着承珩玩耍,一边听璎珞轻声禀报宫中庶务,惊蛰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神色略显凝重。

“娘娘,”惊蛰福了一礼,低声道,“宫外传来消息,京中近日……有些不太平。”

柳黛烟拈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哦?如何不太平?”

“近日京兆府接连收到几起报案,皆是家中略有资财的商户或是小吏,其家中正值妙龄的女儿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失踪者身份不算显赫,起初并未引起太大重视,但短短半月,类似案件已发生了五六起,且作案手法相似,都是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将人掳走,现场不留任何痕迹,如今已引得京中有些人家心惶惶。”惊蛰禀报道。

柳黛烟蹙起了眉头。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竟发生如此连环掳掠女子之事,确实非同小可。“京兆府和刑部可有什么线索?”

惊蛰摇头:“目前尚无头绪。作案者手法老练,显然是惯犯,且对京城地形和巡防极为了解。有人猜测……可能与之前安王案中,一些逃脱或是未被清算的残余势力有关,他们失去了财源和据点,便铤而走险,做起这等勾当。”

安王余孽?柳黛烟心中一动。这并非没有可能。李玦伏法,其明面上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但难免有些漏网之鱼,或是依附于他的一些江湖势力、暗桩,为了生存或是报复,转而用这种下作手段敛财或制造混乱。

“让咱们的人,也留意着这方面的消息。”柳黛烟吩咐道,“尤其是……看看是否与那些从安王府中逃逸的、或是之前与安王府往来密切的三教九流之人有关。”

“是。”惊蛰领命。

柳黛烟沉吟片刻,又道:“还有,南境那边,韦睿将军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惊蛰回道:“韦将军按例上了请安的奏折,言及南境诸事平稳,新政推行顺利。不过……影卫另有一条密报,说是南境几个原本归附的部族,近来似有些不安分,虽未明着反抗,但私下里小动作不断,似乎……与一些从中原流窜过去的‘陌生人’有所接触。”

陌生人?柳黛烟的心微微沉了下去。安王之乱,波及甚广,难保没有其党羽或是受其煽动之人,见中原无处容身,便潜逃至天高皇帝远的南境,勾结当地心怀异志的部族,企图再生事端。

这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果然还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她将这两件事暂且压下心头,晚间歇息时,看似无意地向李越提及。

李越听罢,将她揽入怀中,把玩着她一缕青丝,语气倒是平静:“京中女子失踪案,朕已着令京兆府与刑部并力查办,加派了夜巡人手。至于南境……韦睿的奏折朕也看了,他提及了些许苗头,已派人暗中监控。些许宵小,翻不起大浪。烟儿不必过于忧心。”

他话说得轻松,但柳黛烟却能感受到他言语下那份并未放松的警惕。身为帝王,他需要考虑的远比她更多,更远。

“朝局初定,百废待兴,陛下也要当心身体。”她依偎在他胸前,轻声道。

李越低笑一声,吻了吻她的发顶:“有你在身边,朕便不觉得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数日后的一次常朝之上,一件看似与逆案无关,却牵扯甚广的事情,被一位御史当庭提了出来——选秀。

按祖制,皇帝登基数载,中宫已立,太子已定,为充裕后宫,绵延皇嗣,当于天下甄选良家女子,充备掖庭。此前因战事、逆案接连不断,此事一直被搁置。如今四海升平,逆党已清,便有那等“忧心国本”的官员,旧事重提。

奏章言辞恳切,引经据典,无非是言说皇室子嗣关乎国祚,皇后虽贤,然太子年幼,为防万一,广纳妃嫔方是稳妥之道云云。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时生出了几分微妙的气氛。不少官员暗自点头,认为此言有理。更有一些家中有待字闺中女儿的重臣,眼神闪烁,心思活络起来。

李越端坐龙椅之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他目光扫过下方垂首恭立的群臣,最后落在那位上了年纪、以古板恪守礼法着称的老御史身上,并未立刻表态,只淡淡道:“此事,容后再议。”

退朝之后,李越回到紫宸殿,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与柳黛烟历经磨难,感情深厚,更无意广纳后宫,徒增纷扰。但选秀之事,关乎祖制,关乎朝堂平衡,甚至关乎一些勋贵旧臣的切身利益,并非他一句“不选”就能轻易压下的。

果然,随后几日,陆续又有几封奏折递上,皆是委婉提及选秀之事。风向似乎渐渐有些变化。

消息自然传到了坤宁宫。璎珞和惊蛰等人皆是面露愤愤之色,为娘娘感到不平。娘娘与陛下情深义重,更是携手度过了那么多艰难险阻,如今大局初定,那些人便想着塞人进来,实在是……

柳黛烟听闻后,却是异常平静。她正在修剪一盆兰草,闻言只是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专注手中的活计,淡淡道:“祖制如此,臣工们也是依例建言,有何可怪?”

“娘娘!”璎珞忍不住道,“您难道就一点不担心吗?陛下他……”

“陛下自有圣断。”柳黛烟打断她,放下小金剪,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清明而从容,“本宫是皇后,统领六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亦是本宫职责之一。若陛下果真下旨选秀,本宫自当尽心操办,为陛下甄选贤良淑德之女,充盈后宫。”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全然是一派国母风范。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闻此事的那一刹那,心湖深处那难以抑制的一丝刺痛与涩然。她与李越之间,早已超越了寻常帝后,是夫妻,是战友,是彼此唯一的依靠。若有他人插入……她不敢深想,也不愿去深想。

她相信李越,但她也深知帝王身不由己的无奈。

晚膳时分,李越来到坤宁宫,神色如常,与承珩嬉戏玩耍,与柳黛烟闲话家常,并未提及朝堂上那恼人的议题。直到承珩玩累了,被乳母抱去安睡,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时,李越才握着柳黛烟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

“今日朝堂上,有人提及选秀之事。”他开门见山,目光紧锁着她的眼眸,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柳黛烟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臣妾听说了。此乃祖制,亦是臣工们为江山社稷着想,陛下不必过于为难。”

李越看着她那完美无瑕、却似乎隔着一层薄纱的笑容,眉头微蹙,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烟儿,你对朕,还需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吗?”

柳黛烟笑容微微一滞,垂下眼帘,长睫如同蝶翼般轻颤,沉默了片刻,方低声道:“臣妾……不愿。”

短短三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倔强。

李越看着她这难得流露出的真实情绪,心中那点因朝堂纷扰而生的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怜爱。他低笑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笃定:“朕亦不愿。”

他顿了顿,继续道:“朕有你,有珩儿,足矣。后宫佳丽三千,不及你一人真心。那些迂腐之言,不必理会。朕已想好,待过些时日,便以‘国朝初定,当休养生息,不宜劳民伤财’为由,将选秀之事推迟。日后……亦不会再提。”

他的承诺,如同最暖的春风,瞬间吹散了柳黛烟心头所有的阴霾与不安。她反手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被巨大的喜悦与踏实感填满。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压下了风波。那些期望通过后宫维系或是提升家族地位的势力,不会轻易放弃。前朝与后宫的牵连,永远不会真正断绝。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共同面对。这便够了。

夜色渐深,坤宁宫烛火温馨。而宫墙之外,关于选秀的暗流仍在某些角落悄然涌动,京中女子失踪的迷雾尚未散去,南境的隐忧亦如远处的阴云,悄然积聚。

尘埃虽定,余波未尽。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新的故事,或许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酝酿着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