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风,瞬间席卷了这间京郊小院的堂屋!数道黑影破门越窗而入,刀光剑影带着刺骨的寒意,直指被惊蛰、谷雨护在核心的柳黛烟与瘫软在地的钱嬷嬷!
“护驾!”惊蛰一声清叱,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银练,精准地格开劈向柳黛烟面门的一刀,火星四溅!谷雨则身形灵动,短刃翻飞,护住侧翼,将另一名试图偷袭的刺客逼退。
随行的几名乔装护卫此刻也已冲破院门,与院中的刺客厮杀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人数虽不多,但个个身手矫健,招式狠辣,皆是亡命之徒,甫一交手,便有两名护卫挂彩倒地。
柳黛烟心脏狂跳,但她强迫自己镇定,迅速将吓得魂不附体的钱嬷嬷拉到身后墙角,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目光扫过战局,心沉到了谷底。这些刺客目标明确,就是要将她与钱嬷嬷灭口于此!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酷烈,安王李玦的嫌疑,已是板上钉钉!
“娘娘小心!”惊蛰格开一名刺客的横斩,肩头却被另一名刺客的匕首划破,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她却眉头都未皱一下,剑势更加凌厉。
谷雨亦是险象环生,她虽灵活,但力量不及对方,几次硬碰都被震得气血翻涌,只能凭借精妙的身法周旋。
眼看护卫一个个倒下,惊蛰、谷雨身上也添了新伤,防线岌岌可危。一名刺客觑准空档,狞笑着挥刀直扑墙角的柳黛烟!
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狼牙利箭,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带着凄厉的尖啸,自院外破空而来!“噗嗤”一声,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名刺客的咽喉!刺客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脸上狞笑凝固,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喉头冒出的箭簇,轰然倒地!
紧接着,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雷鸣般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院墙之上,瞬间出现了数十名张弓搭箭、身着玄色轻甲的禁军精锐!为首的,赫然是影卫副统领!而院门处,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冰寒如万载玄冰的李越,在一众影卫高手的簇拥下,大步踏入!
他来了!他竟然亲自来了!
柳黛烟看着那道如同山岳般骤然出现的身影,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意涌上眼眶。
“杀!一个不留!”李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裁决生死的冷酷与威严,在这小小的院落中回荡。
“遵旨!”禁军弓弦响动,箭如飞蝗,瞬间将院中负隅顽抗的几名刺客射成了刺猬!影卫高手则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处,残存的刺客纷纷毙命,毫无还手之力。战斗,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顷刻间便结束了。
李越看都未看满地的尸体,几步跨到柳黛烟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后怕与震怒:“你……你怎敢如此冒险!”
柳黛烟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狂乱的心跳,所有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声音带着哽咽:“臣妾……臣妾只是想……”
“不必说了!”李越打断她,松开她,仔细上下打量,确认她除了受惊并未受伤,目光才落到她身后瑟瑟发抖的钱嬷嬷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就是她?”
“是。”柳黛烟定了定神,快速低声道,“她供出,当年是永巷的裘公公指使她带出端慧皇贵太妃的并蒂莲图样,而裘公公,后来投靠了安王府!”
安王李玦!
李越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厉芒!果然是他!这个平日里一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模样的皇叔!竟然是他,在背后策划了这一系列的阴谋诡计,从利用柳黛烟的身世掀起波澜,到杀人灭口,再到如今公然刺杀皇后!
“好一个安皇叔!”李越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他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影卫听令!即刻包围安王府,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将安王李玦,‘请’进宫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影卫副统领凛然领命,立刻带人如旋风般离去。
李越又看向惊蛰、谷雨和受伤的护卫,语气稍缓:“尔等护驾有功,回宫各有封赏。速将伤者送回医治。”随后,他目光落在钱嬷嬷身上,“将此妇一并带回宫,严加看护!”
“遵旨!”
回宫的路上,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龙辇之内,李越紧紧握着柳黛烟冰凉的手,一言不发,但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杀意与怒火,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安王府被围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百官惊疑,宗室惶惑,谁也不知道,这位一向低调的安王爷,究竟犯了何等滔天大罪,竟引得陛下如此雷霆震怒,直接派兵围府!
安王府内,此刻亦是一片鸡飞狗跳。当影卫副统领带着如狼似虎的影卫闯入时,安王李玦正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在后花园的凉亭中,悠然自得地品茗赏画,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看到杀气腾腾的影卫,他放下茶盏,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不悦:“副统领?这是何意?带兵擅闯本王王府,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影卫副统领面无表情,拱手一礼,语气却冰冷强硬:“安王爷,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入宫一趟。王府内外,暂时由影卫接管,任何人不得出入,得罪了!”
李玦眉头微蹙,放下茶盏,拂了拂衣袖,淡淡道:“陛下相召,臣自当遵从。只是不知,陛下因何事动如此大的干戈?可是有什么误会?”
“王爷入宫便知。”副统领不为所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玦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那丝伪装的平静终于有些维持不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阴鸷与不甘,但他知道,此刻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冷哼一声,站起身,在一众影卫的“护送”下,走出了安王府。
紫宸殿内,灯火通明,却气氛肃杀。李越高踞龙椅之上,面色沉静,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万年寒潭,深不见底。柳黛烟则坐在他下首稍侧的凤座上,同样面色冷凝。殿中除了几名心腹太监和带刀侍卫,便只有刚刚被“请”来的安王李玦,以及被两名嬷嬷搀扶着、面无人色的钱嬷嬷。
“臣,李玦,参见陛下,皇后娘娘。”李玦依礼参拜,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宫廷宴会。
“皇叔免礼。”李越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今日请皇叔前来,是有几件事,想向皇叔求证。”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李玦垂首道。
“好。”李越目光如炬,锁定在他身上,“第一件,江南织造管事苏文远,昨夜在馆驿中被毒杀,皇叔可知情?”
李玦抬起头,脸上适当地露出惊愕之色:“苏文远?可是此次进贡锦缎的那位管事?他……他被毒杀了?臣深居简出,对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实不知情。”
“哦?不知情?”李越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朕再问第二件。今日在京郊,有数名刺客意图行刺皇后,已被朕尽数诛杀。经查,这些刺客所用兵刃、身上信物,皆指向皇叔府中暗卫。皇叔,又作何解释?”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行刺皇后,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玦脸色终于变了变,但他迅速镇定下来,矢口否认:“陛下!此事绝无可能!臣府中护卫皆登记在册,循规蹈矩,岂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请陛下明察!”
“栽赃陷害?”李越冷笑一声,目光转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钱嬷嬷,“钱氏,你将方才对皇后所说的话,再当着安王的面,说一遍!”
钱嬷嬷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指着李玦颤声道:“是……是裘公公!是安王府的裘公公!当年就是他让老身把……把端慧皇贵太妃的图样带出宫,后来……后来也是他让老身把图样交给苏文远,还……还威胁老身,若敢泄露半个字,就要了老身的命啊!陛下明鉴!娘娘明鉴!”
“裘公公?”李玦眉头紧锁,一脸“茫然”,“陛下,臣府中确实曾有一名姓裘的管事,但此人早在半年前便因手脚不干净被臣逐出府了,如今下落不明。他在外所做之事,与臣何干?岂能因这疯婆子一面之词,便认定是臣指使?”他反将一军,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委屈与愤懑,“陛下!臣虽不才,亦是李氏皇族,深受皇恩,岂会做出此等悖逆之事?这分明是有人见臣碍眼,欲除之而后快!请陛下为臣做主!”
他这番辩白,可谓滴水不漏,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早已“被逐出府”的裘公公身上,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柳黛烟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寒意更盛。这安王,果然老奸巨猾,早已准备好了替罪羊!
李越看着他表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从御案上拿起一张纸,那是影卫刚刚呈上的、关于那个神秘“斗笠男子”的最新查证结果。
“皇叔口才了得,推脱得也干净。”李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只是不知,皇叔可认得此人?”他将那张画像掷于李玦面前。
画像上的人,虽做了伪装,但眉眼轮廓,与安王府一名极少露面、负责处理“特殊”事务的清客,有着八九分的相似!这是影卫耗费了巨大心力,比对无数信息后才锁定的目标!
李玦看到那画像,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从容终于维持不住,闪过一丝慌乱。但他仍强自镇定:“此人……面相陌生,臣不认得。”
“不认得?”李越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来到李玦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帝王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皇叔,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从利用皇后身世兴风作浪,到杀人灭口,再到刺杀国母!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真当朕是那昏聩无能之辈,任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殿中,震得李玦耳膜嗡嗡作响!
李玦被这强大的气势所慑,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李越手中掌握的证据,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再狡辩下去,已是徒劳!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那伪装的谦恭、委屈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积压已久的怨毒与疯狂:“不错!是朕做的!那又如何?!”
他竟敢自称“朕”!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殿内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柳黛烟更是握紧了扶手,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
李玦状若疯魔,指着李越,嘶声吼道:“李越!这江山,本该是我的!我才是父皇最属意的继承人!是你们父子,篡改了遗诏,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还有婉清!婉清她本该是我的皇后!是李瑁那个蠢货,是你们!逼死了她!你们李家,欠我的,何止是江山,还有婉清的命!”
他口中的婉清,正是端慧皇贵太妃!
原来,他不仅觊觎皇位,更对端慧皇贵太妃抱有如此畸形的执念!多年的压抑与仇恨,在此刻彻底爆发!
“所以,你就处心积虑,利用贤太妃的残余势力,暗中经营,先是怂恿李瑁构陷德妃林家,搅乱朝纲,后又利用萧夜对端慧的执念,挑起南朝战事!甚至,连皇后这无辜的身世,也要被你拿来作为攻击朕的武器!李玦,你真是……罪该万死!”李越的声音冰冷,蕴含着滔天的杀意。
“无辜?哈哈哈哈哈!”李玦疯狂大笑,“她身上流着萧夜的血,就不无辜!能用来打击你,是她的荣幸!我只恨!只恨没能早点除了你这个孽种!没能让婉清看着我,坐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他已是彻底撕破了脸,言语癫狂,再无顾忌。
李越看着他,眼神中最后一丝属于亲情的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决绝:“冥顽不灵,自取灭亡。”
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步走回龙椅,坐下,如同俯视蝼蚁般看着殿中癫狂的李玦,缓缓吐出两个字:
“拿下。”
早已蓄势待发的带刀侍卫一拥而上!
李玦自知大势已去,竟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狂吼着不是冲向侍卫,而是直扑坐在凤座上的柳黛烟!“婉清!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你的女儿,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谁都没想到他竟会狗急跳墙,在紫宸殿上公然行凶!
“烟儿!”李越目眦欲裂,想也不想便从龙椅上跃起!
柳黛烟看着那狰狞扑来的李玦和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匕首,心脏骤停,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力气从旁边猛地撞开了柳黛烟!
是谷雨!
“噗——!”
匕首,深深地刺入了谷雨的背心!
“谷雨!”柳黛烟摔倒在地,看着谷雨软软倒下的身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几乎同时,李越已至,龙渊剑出鞘如龙吟,剑光一闪!
“咔嚓!”
李玦握着匕首的手臂,被齐肩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李玦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倒地翻滚。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
殿内,只剩下李玦痛苦的哀嚎,柳黛烟抱着气息奄奄的谷雨无助的哭泣,以及李越那沉重而冰冷的呼吸声。
图已穷,匕已见。这场延续了二十年、牵扯了无数恩怨情仇的阴谋,终于在这紫宸殿上,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然而,胜利的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
李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谷雨,看着泪流满面的柳黛烟,看着癫狂哀嚎的李玦,眼中一片冰封的杀意。
安王之乱,该彻底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