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市纪委的秘密审查点,灯光冰冷如水。
李云亭端坐在审讯椅上,面色阴沉,却依旧保持着一丝上位者最后的体面。他相信,只要自己不开口,单凭那些捕风捉影的经济问题,就动不了他的根基。他背后的人,不会坐视不理。
“李云亭,我们又见面了。”一名省纪委的处长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记录员。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想从我嘴里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别做梦了。”李云亭闭上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那名处长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叠照片,一张一张,缓缓地摆在了李云亭面前的桌子上。
照片上,是荆江三号桥的施工现场,是那个被切割开的、黑洞洞的桥墩,以及……那具在混凝土中蜷缩、扭曲,充满了无声控诉的白骨。
李云亭的眼皮猛地一跳,一直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
当他的目光触及那具熟悉的、早已被他刻意遗忘了十几年的“轮廓”时,他那张故作镇定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如同死人般惨白。他的嘴唇开始哆嗦,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自以为那座桥能将这个秘密永远镇压在江底,却没想到,十几年后,这具冤魂竟然真的被挖了出来!
“王立。”处长轻轻吐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李云亭崩溃的神经上,“十几年前,他信任你,把你当大哥。你却因为他知道了你的秘密,就和张承志一起,把他活生生……浇筑进了桥墩里。”
“你胡说!血口喷人!”李云亭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状若疯虎,但他的声音却尖利而嘶哑,充满了色厉内荏的恐慌。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处长将最后一张照片拍在桌上,那是法医对骸骨进行dNA比对的初步鉴定报告,“我们已经找到了王立失散多年的家人,dNA比对结果,很快就会出来。李云亭,你贪的钱,可以让你坐牢。但你杀的人,足够让你把牢底坐穿,再死上一百次!”
李云亭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的心理防线,在铁证如山面前,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而在另一间审讯室里,张承志的崩溃比李云亭来得更快,也更彻底。
当高健将同样的照片摔在他面前时,这个曾经凶狠的汉子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他浑身筛糠般地抖动着,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鬼……是鬼……他来索命了……他来索命了……”
高健抓住时机,厉声喝道:“张承志!王立的冤魂就在这看着你!你还要为李云亭扛到什么时候?他是主谋,你是帮凶,现在坦白一切,争取宽大处理,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说……我全都说……”张承志的精神彻底垮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起来,“不是我要杀他的!是李云亭!是李云亭说王立知道的太多了,怕他反水,就让我找个机会把他做了!那天晚上,我把他骗到三号桥的工地,趁他不备,一铁棍打在他后脑上……然后……然后我们就趁着浇筑桥墩,把他扔了进去……”
十几年前那罪恶的一幕,被他断断续续地还原出来,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腥和残忍。
与此同时,一场抓捕的风暴正席卷整个荆州。
深夜,市公安局原副局长,如今已退休在家的刘某正在家中安睡,房门被轰然撞开,一群面色冷峻的警察冲了进来,将他从床上直接摁住。
凌晨,某区区长,当年“王立失踪案”的经办警员之一,正在主持一个通宵会议,专案组的人直接走进会议室,在所有下属惊愕的目光中,给他戴上了手铐。
……
一个个当年在王立失踪案报告上签过字、和过稀泥、拿过好处的人,无论如今身在何处,身居何位,都被这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精准地捕获。
荆州官场,一夜之间,地动山摇!
省委大院,周海东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他看着陈净派人送来的加密报告,脸色铁青,拿着电话的手青筋暴露。
“马上把报告呈送京城!原件!让中央看看,北湖这棵树,根子底下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他对着话筒低吼,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挂断电话,他望向窗外的夜色,久久无语。陈净这把刀,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锋利!他知道,荆州的案子到此,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而甘江省那盘更复杂的棋局,也该让这把快刀去开局了。
“甘江省委副书记,兼天门市市委书记……”周海东喃喃自语,眼神中透出一丝期待,“陈净啊陈净,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京城看好你的那些人失望。”
这一夜,注定无眠。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进陈净的办公室时,他的秘书小刘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的兴奋。
“书记,张承志全招了!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口供笔录,和李云亭的罪行完全吻合!”
陈净缓缓转过身,迎着窗外的朝阳,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知道了。”他平静地说道,“让专案组继续深挖,把所有保护伞,所有涉案人员,全部给我揪出来。北湖的天,该彻底晴了。”
说完,他目光投向了更遥远的西北方向。
北湖,只是他重生的第一站。
甘江,天门市。那里,有更硬的骨头等着他去啃,有更惊天的棋局,等着他去执子。
他的班底,也该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