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桥市某栋不起眼的写字楼高层,陈青山已在客房内盘坐数日,宛如一尊入定的石佛。
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唯有细微的尘埃在几缕斜射的光柱中无声舞动。
他周身气息沉凝,呼吸绵长悠远,每一次吐纳都牵引着室内稀薄的元气,缓慢而坚定地转化为丝丝缕缕的真元灵气。
这过程如同滴水穿石,效率低微,但对于正值打通窍穴的陈青山而言,每一分积累都弥足珍贵。
天级中期那繁复的经脉网络,第二条主脉已被他贯通一半,丹田气海之内,灵气充盈鼓荡,隐隐传来饱满的微鸣。
突然,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两道精光在昏暗的房间中一闪而逝,随即眉头便紧紧锁起,刻下深深的沟壑。
每日例行的询问时刻到了,他的神念刚刚触碰五星芒阵,李依依声音便清晰地传入脑海,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安倍半晴,依旧无异常。房门紧闭,未与任何人接触, 活动范围仅限套房之内。”
消息依旧如此。连续数日,安倍半晴如同一颗沉入深潭的石子,不见丝毫涟漪。
这种诡异的平静非但未让陈青山放松,反而像阴云般压在他心头,滋生着难以言喻的疑虑。
此人绝非善类,如此蛰伏,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所图必大。然而,职责所在,他必须像一枚钉子,牢牢钉在此处,监视安倍半晴的一举一动。
“刚接到的紧急消息,”李依依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语气中多了一丝急迫,“春野樱子与安倍半晴向华夏提交的最新设计方案,至今石沉大海,未获任何反馈!安倍半晴的反应是……按兵不动,静待合同约定的最终交付期限过去。她的算盘很明确——期限一到,立刻以违约为由,向华夏索赔!”
陈青山的心猛地一沉。安倍半晴的耐心背后,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冰冷算计。他究竟在等什么契机?
外面的形势,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何老并未将外面的情况告知于他。
他只能压下翻腾的思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沉入丹田,维持着那缓慢却持续的灵气转化。
就在陈青山于寂静中竭力修行之时,虹桥市另一端,一家隐秘奢华的私人会所会议室内,却是另一番剑拔弩张的景象。
巨大的屏幕上面显示着虹桥市全貌,会议室内被凝重的气氛和激烈的争论声所充斥。空气中弥漫着香烟与龙井的清香,却丝毫无法缓解那股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紧绷感。
连日高强度的论证、推演、设计,耗费了大量心力。此刻,众人正围绕着环球金融大厦风水化解方案,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激烈的交锋。
无数方案被提出,又在争辩中被逐一否决。最终,仅剩下两种方案艰难地“存活”下来,却如同水火,互不相容。
“诸位,我形势派坚持原议!”郭明义猛地站起身,用力敲击着会议桌,声音洪亮激昂,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唯有在摩天大厦中心底部基座,开凿建造一座规整的圆形水景池!此乃‘刀入鞘’之真义,锋芒尽敛,煞气自消!此法一举两得,既能化解那冲天的金刃之煞,又能调节大厦内部微环境,增添水润生机,诸位,这难道不是最契合自然之道的上佳之选吗?”
他目光灼灼,扫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郭兄此言差矣!”八宅派的章岁和几乎是立刻反驳,声音同样拔高,带着明显的急躁,“纸上谈兵易,实际操作难!你那‘刀入鞘’的构想,听着美妙,算过施工难度和风险吗?”
他手指飞快地点着摊在桌上的一大叠结构图纸,“刚才通过电脑反复模拟计算过了!在四百多米高的摩天楼地基核心开池?工艺要求之苛刻,远超当前施工技术的极限!万一、我是说万一,因此影响了主体结构的稳定性,导致大厦沉降甚至……倒塌,这个责任,你郭明义担得起吗?整个虹桥市担得起吗?”
他深吸一口气,抛出己方的方案,“稳妥起见,当在大厦外围关键方位,安置数尊精心设计、蕴含地脉之力的巨型甲山石!此乃‘以静制动’的至理!任它煞气如刀锋锐利,我自岿然不动,以厚重地气镇压之,方是万全之策!”
“章师,你的‘万全之策’怕是过于天真了!”形势派另一位大师杨安琛冷冷开口,语带讥讽。
他并未起身,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模型上那直插云霄的大厦轮廓,“四百八十二米!看清楚这个数字!要镇住如此高度、如此锐利煞气的甲石,需要多大规模?几十米高?还是上百米?虹桥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别说几座,就算只在关键的几个方位放置一座这样的‘小山’,占用的地皮价值就足以让整个项目血本无归!何况,在繁华都市核心突兀地矗立几块巨石,影响市容景观不说,与城市肌理格格不入,这代价,岂不是因小失大,本末倒置?”
他环视一周,目光锐利,“得不偿失!此议绝不可行!”
争论如同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引爆。形势派与八宅派的两方大师各执一词,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每一派都坚信自己的方案是唯一正解,这不仅关乎眼前难题的解法,更是一次决定未来流派在业界地位与话语权高低的较量!
谁能拿下这举世瞩目的环球金融中心风水局,其门派声望必将如日中天!
其他流派的风水师们,如三合派、玄空派等代表,则大多沉默地坐在外围,脸色复杂。
他们并非没有尝试,比如三合派的邵奕扬,就曾提出一个更为大胆——也更为惊世骇俗的方案:局部调整黄浦江河道走向,从根本上改变煞气冲射的格局。
然而,这个方案甫一提出,就被铺天盖地的质疑声淹没。且不说其天文数字的工程预算远超违约赔偿金,单是黄浦江作为虹桥市无可争议的“主龙脉”,维系着整座城市的气运命脉这一条,就注定它“万万不能动”!
任何试图撼动主龙脉的举动,在众人眼中无异于自毁根基。因此,他们的方案只能黯然退场,沦为这场风水盛宴的沉默旁观者。
会议室内,声浪一波高过一浪,谁也说服不了谁。
郭明义的脸因激动而涨红,章岁和的额角青筋隐现,杨安琛则紧抿着唇,眼神锐利如刀。
每一方都如同扞卫自己信仰的斗士,为了方案,为了流派,为了那虚无缥缈却又至关重要的“地位”与“认可”,寸土不让。
窗外霓虹闪烁,映照着会议桌上僵持的面孔,时间仿佛凝固在这片喧嚣鼎沸的风暴中心,而那个悬在四百多米高空的风水难题,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悬在所有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