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空气仿佛凝固,唯有心脏在胸腔内沉重擂动的声音,敲打着耳膜。阿竹站在石室中央,目光紧紧锁定着那个暗灰色的石盒。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朴素无华,却仿佛承载了二十年的光阴、两代人的期望,以及无数无声的牺牲。
她伸出手,指尖因激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而微微颤抖。当她的手指触碰到石盒冰凉的表面时,那石盒仿佛感应到了她体内流淌的、与灵脂油同源的气息,以及眉心上那枚被安抚的噬梦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锁芯弹开的“咔哒”声。
盒盖,并未沉重难开,而是轻盈地向上滑开,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以某种不知名淡黄色皮纸装订而成的册子,封面之上,那清秀却隐含风骨的熟悉笔迹,写着三个字——【护梦录】。果然在这里!母亲毕生研究的心血,对抗噬梦印与仙门黑暗的最终指引!
阿竹的呼吸骤然急促,她强忍着立刻翻阅的冲动,目光下移。在《护梦录》的下方,还压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略显粗糙的纸张。
她将纸张拿起,展开。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与母亲清秀的笔迹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执拗的、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刻画的认真。是胖厨娘的字!
“丫头,”
(开头两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墨迹深重)
“当你看到这个,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别难过,也别回头。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也是我早就该走的。”
“灵脂油,不只是油。它是我们‘护梦人的灯’。长老他们只看到它能炼化执念,增长邪功,但他们不懂,这油真正的力量,在于它能‘照亮’执念里最本真的东西——那些想给孩子炸根油条的心,那些盼着家人平安的愿……这些光,暖着,也护着。”
(字迹在这里有些颤抖,似乎书写者情绪激动)
“我用我的执念,掺和着这灵脂油,给你们铺了这条能找到真相的路。油碗会带你到这儿,就像当年……它带我找到你娘,又看着她把你送走……”
“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路,更险,但也更亮。就靠你们了。”
“炸油条,火候很重要。别急,也别怕。”
(最后这句话写得有些潦草,却带着她特有的、粗粝的关怀)
没有落款,只有一片不小心滴落在纸张边缘、已然干涸发暗的油渍,像是一滴凝固的泪,又像是一点不肯熄灭的星火。
阿竹握着这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条,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仿佛能看到,胖厨娘在决定牺牲自己为他们争取时间前,是如何躲藏在某个角落,就着昏暗的灯光,用她那双惯常握锅铲的、布满老茧的手,笨拙而认真地写下这些字句。她把所有的嘱托、所有的希望,连同自己最后一点未炸的“油条”执念,都封存在了这张纸里,藏在了这最终的秘密旁边。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只已经油尽灯枯、连最后一点微光都彻底熄灭的粗陶碗。碗身冰冷,可当她紧紧握住它时,掌心却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源自胖厨娘生命最后的温暖。那温暖,顺着她的手臂,缓缓流入心田,驱散着因失去而产生的冰冷与刺痛。
“我们不会让她白白牺牲的。”
剑灵的声音在她脑海中轻轻响起,不再是往日的戏谑或激昂,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仿佛立誓般的庄重。古剑在她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些剑身上的“小油条”图案微微闪烁。
“等解决了长老,扫清了这仙门的污秽,”剑灵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们回来,给她炸一锅……全世界最好吃的油条。金黄金黄的,外酥里嫩,火候刚刚好。”
这简单到近乎幼稚的承诺,却让阿竹的泪水涌得更凶。她用力点头,将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与《护梦录》一起贴身收起,然后将那只完成了所有使命的空碗,更加用力地抱在怀里。
这碗,是灯,照亮过母亲的路,也照亮了她的路。如今灯油耗尽,但那份温暖与指引,将永远留在心中。
然而,现实的残酷,从不因温情而有片刻延缓。
就在阿竹刚刚收好一切,准备尽快离开这间石室之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石室入口处传来!
那扇由灵脂油光开启、原本沉重无比的巨大石门,竟被人从外面以蛮横无比的力量,硬生生撞得粉碎!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烟尘弥漫!
弥漫的烟尘中,长老那枯瘦矮小、却散发着滔天杀意与阴冷邪气的身影,如同从九幽爬出的恶鬼,一步踏了进来!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锁梦卫如同潮水般涌入,瞬间将并不宽敞的石室挤得水泄不通,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牢牢锁定了石室中央的阿竹!
长老的目光,先是贪婪至极地扫过阿竹怀中那隐约露出书籍轮廓的位置(《护梦录》),又死死盯住她手中那柄流光内敛、锈迹尽去的古剑,最后,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小杂种,倒是会找地方。”长老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把东西交出来,本座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漆黑的噬魂瓶再次出现,瓶口幽光旋转,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吸力与怨念,整个石室的温度都骤然下降,连顶端的夜明珠光芒都仿佛黯淡了几分。
阿竹握紧了手中的古剑,将那只空碗更深地护在怀里。她感受着剑身传来的磅礴力量,感受着怀中莲子散发的守护暖意,也感受着心底那份由母亲和胖厨娘共同点燃的、永不熄灭的灯火。
她抬起头,直视着长老那双充满贪婪与邪恶的眼睛,脸上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慌乱,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与在平静之下汹涌燃烧的决绝战意。
“想要?”她缓缓举起古剑,剑尖直指长老,声音清晰而冰冷,“自己来拿。”
石室内,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