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7 章 殿顶死斗
金銮殿那根两人合抱粗的楠木横梁，在冥尊那如攻城锤般的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木屑混着沉积多年的灰尘炸开，像是一团浑浊的雾。
穆清风缩身蹲在即将断裂的横梁之上，脚下的木头正在剧烈颤抖，传递上来一股狂暴的震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下方那团冲上来的暗金光芒，嘴角微微抽动，右手在腰间那柄备用的短剑上摸了一把，却并未拔出。
这地方太窄了。
虽说金銮殿极其宽敞，但对于此刻发了狂的冥尊而言，这几丈见方的地方不过是个稍微大点的笼子。
那种大范围的掌风在这里回荡叠加，威力不仅没减，反而更盛。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用那套“震荡剑法”去磨死对方，只怕自己先被震得七窍流血。
“给本座下来！”
冥尊的咆哮声夹杂着雄浑的内力，震得大殿顶部的琉璃瓦都在哗哗作响。
他一脚蹬在断裂的横梁侧面，借势再次拔高，双掌带着暗金色的气劲，如同两面巨大的磨盘，向着穆清风刚才落脚的位置狠狠拍去。
穆清风没有硬接，甚至没有试图用巧劲去化解。
他在横梁断裂下坠的前一瞬，双腿猛地发力，整个人不是向下，而是像一支离弦的箭，笔直地冲向头顶那层层叠叠的藻井。
“轰！”
冥尊的掌力打空，将半截横梁拍得粉碎，残木断茬四处飞溅，在大殿的墙壁上砸出一个个深坑。
余劲未消，裹挟着无数木刺向上席卷。
穆清风却正在等待这股推力。
他身处半空，在那股气浪即将追上脚底板的时候，突然展开双臂，身后的青衫鼓荡如帆。
气浪狠狠撞在他的背上，穆清风借着这股巨大的冲力，速度陡然激增，整个人如同一颗逆流而上的流星，重重地撞向大殿顶部的承尘。
“哗啦——”
一声清脆的巨响打破了皇城的寂静。
太和殿顶那铺设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琉璃瓦，瞬间炸开一个大洞。
无数碎瓦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随后纷纷扬扬地落下。
一道青影从那破洞中窜出，稳稳落在太和殿最高的正脊之上。
殿外的空气骤然变得湿冷刺骨。
穆清风才刚站定，便感到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方才还是晨曦微露，不知何时，头顶竟已乌云密布。
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那翻滚的云絮。
云层深处，隐隐有紫白色的电蛇在游走，沉闷的雷声像是巨人在云端擂鼓，轰隆隆地从天边滚滚而来。
这鬼天气，变得倒是快。
穆清风伸手抹去脸颊上沾染的一点灰尘，目光在那些压顶的乌云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垂下眼帘，看向脚下那个漆黑的大洞。
“嘭！”
又是一声巨响，那个破洞瞬间被扩大了数倍。
一道暗金色的身影裹挟着漫天碎瓦冲天而起，如同魔神降世般落在了穆清风对面十丈处的垂脊上。
冥尊此刻的模样颇为骇人。原本整洁的蟒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暗金色泽，上面还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白痕和淤青——那是之前穆清风留下的“杰作”。
他在阴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眼，周身流转的真气甚至将周围飘落的雪花都逼退了三尺。
“跑？你也就能跑这几步路了。”
冥尊声音沙哑，双目赤红如血。他每走一步，脚下坚硬的琉璃瓦便发出一声脆响，直接化为齑粉。
那不仅仅是体重的压迫，更是护体罡气外放造成的破坏。
穆清风没搭理他，而是侧过头，又看了一眼天空中那越积越厚的积雨云。
雷声似乎更近了。
“这修缮费要是算在我头上，哪怕把王府卖了也赔不起。”
穆清风自言自语了一句，脚下不丁不八地站着，看似随意，实则脚尖已经扣住了脊兽的边缘。
冥尊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
他双腿微曲，脚下的屋脊瞬间崩塌一大块，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线，沿着倾斜的殿顶直扑而来。
速度太快，甚至拉出了一道残影。
穆清风脚尖一点，身体向后倒去，整个人贴着光滑的琉璃瓦面极速滑向另一侧的飞檐。
“哪里走！”
冥尊人在半途，变拳为爪，五指扣住屋脊上一尊用来镇邪的半人高铜兽，手臂肌肉隆起，竟生生将那铜兽拔了起来，随后腰身一扭，像投掷石块一般将那数百斤重的铜兽砸向正在滑行的穆清风。
铜兽呼啸而来，带起的风压刮得脸皮生疼。
穆清风身形在滑行中强行一顿，右手在瓦面上一撑，整个人像个陀螺般旋转着弹起。
那尊铜兽贴着他的鞋底飞过，砸在下方的汉白玉护栏上，砸得石屑纷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还没等穆清风落地，冥尊已经杀到。
这里没有了柱子和墙壁的阻挡，冥尊彻底放开了手脚。
他不需要精妙的招式，只需要将那恐怖的力量和速度发挥到极致。
每一拳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声。
穆清风不敢在开阔处停留，身形如灵猫般在太和殿复杂的屋顶结构间穿梭。
他利用那些高耸的鸱吻、翘起的飞檐作为掩护，在方寸之间腾挪躲闪。
“砰！”
冥尊一拳轰在一处巨大的鸱口上。这尊雕刻精美、象征着皇家威严的琉璃构件瞬间炸裂，无数尖锐的碎片如暴雨梨花般向四周激射。
穆清风刚好躲在这一侧，几块碎瓦擦着他的脖颈飞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借着碎片纷飞的掩护，再次拉开了距离，窜上了另一侧的垂脊。
此时，天空更加阴沉，仿佛白昼瞬间变成了黑夜。
“轰隆隆——”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长空，将两人的影子在金黄色的瓦面上拉得老长。
紧接着，炸雷在头顶响起，震得人心头发颤。
穆清风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任凭狂风吹乱发丝。
他看着对面如同疯狗般穷追不舍的冥尊，又抬头看了看那就在头顶翻滚的雷云，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味地往低处躲，反而转身，顺着陡峭的屋脊向着大殿的最高点跑去。
“想寻死？本座成全你！”
冥尊见状狞笑一声。在这毫无遮挡的高处，穆清风那鬼魅般的身法大打折扣，而他的速度优势将无可阻挡。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如江河奔涌，修罗金身的光芒在黑暗中暴涨，犹如一尊在雷雨夜中行走的怒目金刚。
他大步跨出，每一步都跨越数丈距离，脚下的瓦片在他身后连成一片破碎的轨迹。
穆清风跑得并不快，甚至有些踉跄。他在太和殿正脊中央停了下来，这里是皇宫的制高点，离天最近，风也最大。
他转过身，面对着疾冲而来的冥尊，右手缓缓从背后拔出了那柄之前缴获的、此刻已经有些卷刃的长剑。
他没有摆出防御的架势，而是将剑尖斜斜指向地面，剑身在雷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冥尊此时已冲至三丈开外。见穆清风停步，他并未减速，反而将全身劲力灌注于右臂，整条手臂膨胀了一圈，暗金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起，显然是打算用这雷霆一击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死吧！”
冥尊怒吼，声音竟盖过了天边的雷声。
穆清风却在这生死关头，做了一个极为古怪的动作。
他手腕一抖，长剑并没有刺向冥尊，而是轻轻在脚下的琉璃瓦上敲击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随后，他脚下微微错步，身子侧开半个身位，似乎在给冥尊让路，又像是在诱导着什么。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商人在算计最后一笔买卖时的冷静与精明。
他在赌，赌这老天爷能不能帮他省下这笔买命钱。
冥尊的拳风已至，狂暴的气流吹得穆清风面皮抖动，甚至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天空中，乌云旋涡正对这太和殿顶，无数细小的电弧在云层中汇聚，一股令人心悸的天威正在酝酿，只待一个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