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残阳如血
穆清风被架着离开了燃烧的暗影山庄，朦胧中，有人将他放在平坦之处。
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是一片血色的残阳，如同天空被撕裂的伤口，鲜血淋漓。
“清风！你醒了？”柳如烟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满含担忧。
穆清风勉强转头，看到柳如烟正跪在身旁，为他包扎伤口。
周围是一片空旷的林间空地，联盟弟子们或坐或躺，许多人身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
几位懂医术的弟子正在忙碌地穿梭其间，为伤员处理伤势。
“沈掌门呢？”穆清风开口问道，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
“沈掌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正在那边接受治疗。”
柳如烟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简易搭建的帐篷。
穆清风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挣扎着要坐起来：“苏姑娘呢？”
柳如烟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的伤口会裂开。
苏姑娘在那边...”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眉头紧锁，嘴角下垂。
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穆清风看到不远处，楚云飞抱着苏怜月静静坐着。
苏怜月脸色惨白，胸前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但她竟然还有一口气在。
“带我过去。”穆清风坚持道。
柳如烟见他执意如此，只得小心扶起他，缓慢地向苏怜月走去。
楚云飞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眼睛红肿，面容憔悴：“穆兄弟...”
穆清风挣开柳如烟的搀扶，单膝跪在苏怜月身边：“苏姑娘，你...”
苏怜月微微睁开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虚弱的笑容：“穆...公子...你没事...真好...”
“为什么要救我？”穆清风低声问道，眉头紧皱。
苏怜月沉默片刻，喉咙滚动了几下，似乎在积攒力气说话：“穆公子...我有话...想告诉你...”她的声音轻如蚊蚋，穆清风不得不低下头才能听清。
“我...最初接近你...确实是别有用心...”苏怜月断断续续地说道，每说一句话，嘴角就溢出一丝鲜血，“幽冥阁...指使我...监视你...”
穆清风眼神微沉，但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惊讶，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我...后来真的...欣赏你...”苏怜月艰难地继续道，“你的正直...你的坚毅...都是我...从未见过的...”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更多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
楚云飞心疼地拭去她嘴角的血迹，眼泪无声地滑落。
“别说了，怜月，别说了...”楚云飞哽咽道。
苏怜月轻轻摇头：“不...我必须说...这是我...最后的...赎罪...”
她转向穆清风，眼中带着恳求：“穆公子...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我...真的后悔了...救你一命...是我...唯一能做的...”
穆清风沉默片刻，伸出手轻轻握住苏怜月的手：“我理解，也原谅你。”
苏怜月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嘴角微微上扬：“谢谢...你...”她的目光转向楚云飞，声音更加微弱：“云飞哥...不要...太难过...我很...满足...”
楚云飞紧紧抱着她，泪如雨下：“怜月，别离开我...”
苏怜月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抚摸楚云飞的脸颊，却已没有力气抬起。
她的眼神渐渐失去焦点，但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就这样，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怜月！怜月！”楚云飞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将苏怜月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身体不住地颤抖。
穆清风默默地松开了苏怜月的手，低头闭目。
柳如烟轻轻扶起他，无声地退到一旁，给楚云飞留下独处的空间。
远处，夕阳如血，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暗红色。
暗影山庄的方向，浓烟依然滚滚上升，时不时传来建筑倒塌的轰鸣声。
那里曾经是幽冥阁的总部，如今已成一片废墟。
穆清风站在高处，俯视着整个战场。联盟弟子们正在收殓战友的遗体，一具具尸体被整齐地排列在空地上，覆盖着白布。
还有人在废墟中搜寻着可能的幸存者，但更多的是带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清风，别看了。”凌霜走到穆清风身边，轻声道，“你需要休息。”
穆清风没有回答，眼睛依旧盯着远处那片狼藉。
“这是我们的胜利，对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可为什么我感觉...如此沉重？”
凌霜叹了口气：“这就是战争的代价。我们赢了，但也失去了太多。”
穆清风慢慢转身，看向伤员安置区。那里的惨状更让人心痛：有的弟子失去了手臂，有的双腿被炸断，更多的人身上布满大小伤口，疼痛地呻吟着。
医者们手忙脚乱，药物和绷带已经开始短缺。
“统计过了吗？”穆清风低声问道，“我们...损失多少人？”
凌霜犹豫了一下：“联盟共出动三百余人，现在...只剩不到二百。
其中重伤者六十余人，轻伤几乎人人都有。”
穆清风闭上眼睛，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这些人，都是为了他所坚持的正义而牺牲的。
他们有的年纪轻轻，有的留下妻儿老小，却都义无反顾地追随他冲入敌营。
“清风，不要自责。”凌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每个人都是自愿跟随你作战的。
幽冥阁若不除，整个武林都将陷入黑暗。你做了正确的事。”
穆清风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对手，现在的朋友：“但代价太大了...太大了...”
柳如烟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碗药汤：“把这个喝了，会减轻些痛苦。”
穆清风接过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却比不过心中的苦涩。
他放下碗，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那片燃烧的废墟。
“墨千殇死了，幽冥阁覆灭了。”他低声道，“但是江湖呢？
那些被朝廷收买的人呢？那个神秘的李大人呢？”
柳如烟和凌霜对视一眼，没有立即回答。
“我们赢得了这一战，但战争远未结束。”穆清风继续道，眼神变得坚定，“朝廷的黑手已经伸向了江湖，墨千殇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
“先养好伤吧，清风。”柳如烟轻声劝道，“其他的事，等你恢复了再说。”
穆清风点点头，却又回头望向楚云飞的方向。
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男子，此刻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地抱着苏怜月的尸体，他抱着苏怜月的尸体，目光空洞，对周围一切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