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师大校园被秋老虎烤得发烫，香樟树的叶子蔫哒哒地垂着，蝉鸣却依旧聒噪得像是要把整个夏天的余威都倾泻在这方象牙塔。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的公告栏前，几个刚结束军训的男生正围在一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张新生入学名单，话题绕不开那个始终缺席的名字。
“李致远？就是那个省高考状元吧？”个子高高的男生揉了揉晒得黝黑的胳膊，语气里满是疑惑，“听说分数都能上清北了，怎么偏偏来师大？”
“谁知道呢，”旁边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框，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而且他压根没住校，军训也没参加，神秘得很。”
“特权呗。”另一个皮肤白净的男生撇了撇嘴，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酸味，“高考状元就有特殊待遇？我们在太阳底下晒了半个月，他倒好，躲清闲去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反驳，“真要是让你免军训、不住校，你乐意不？”
“那我当然乐意！”先前抱怨的男生立刻改口，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些议论声飘进不远处的林荫道，却没能掀起半点波澜。李致远刚结束和游戏引擎开发组的视频会议，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温度。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身形挺拔，眉眼清俊，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疏离与沉静。
对于同学们的议论，他早有预料，却毫不在意。军训？在他看来不过是浪费时间的集体活动，站军姿、踢正步这些事，既不能提升能力，也不能创造价值。与其把半个月耗在操场上，不如趁这段时间把公司的架子搭起来——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当其他同学还在忙着庆祝、旅行、规划大学生活时，李致远已经开始筹备创业了。他手里不缺启动资金，一部分是多年来竞赛获奖的奖金，另一部分则是他高中时期接编程私活攒下的积蓄。在这个创业门槛逐渐降低的时代，注册一家公司并非难事，难的是找准方向、组建团队。
李致远的目标很明确：游戏开发。
他对编程的热爱始于初中，那会儿父母给他买了第一台电脑，别的孩子还在玩单机游戏时，他已经开始琢磨着修改游戏代码，让角色拥有无限生命值。到了高中，他的编程水平早已远超同龄人，不仅自学了多种编程语言，还独立开发过几个小型游戏插件，在圈内小有名气。
至于创意，李致远更是胸有成竹。他脑海里装着未来几年会风靡全球的游戏模式，所谓的“借鉴和致敬”，不过是提前将这些成熟的玩法搬到当下。他清楚地知道，玩家想要什么——刺激的对抗、公平的竞技、沉浸式的体验。而那款后来被称为“吃鸡”的射击游戏，恰好完美契合了这些需求。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李致远完成从公司注册到团队组建的全部流程。
他给公司取名“微尘游戏开发技术有限公司”，寓意“微尘虽小，亦可聚沙成塔”。办公地点选在了学校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租了一个两百平米的开间，简单装修后，就成了临时的办公场地。团队成员大多是他通过线上技术论坛招募来的，有刚毕业不久的程序员，有热爱游戏设计的自由职业者，还有几个和他一样对游戏充满热情的在校大学生。
“李总，服务器架构已经初步搭建完成，接下来可以进行核心玩法的开发了。”视频会议里，技术总监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他是团队里年纪最大的，有五年游戏开发经验，当初被李致远提出的游戏理念吸引，毫不犹豫地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加入了这家初创公司。
“嗯，优先开发百人竞技模式，”李致远的声音沉稳有力，“地图先做一个基础版本，重点优化渲染效果和网络延迟，确保玩家在游戏过程中不会出现卡顿。”
“明白！”
挂了电话，李致远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今天有一节微积分课，授课老师是丘明远——那个在师大赫赫有名的“恶魔教师”。
李致远并非不重视学业，只是大一大二的课程对他来说太过简单。高中时期，他不仅自学了高等数学，还钻研过线性代数、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甚至接触过部分大学物理和计算机专业课程。如果不是学校规定必须修满学分才能毕业，他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课堂上。
但丘明远的课，他不能缺。
这位“恶魔教师”的名声在师大早已深入人心。他是数学系的教授，讲课风格犀利，要求严格，不仅上课不允许迟到早退、走神打瞌睡，监考更是铁面无私，被学生们戏称为“挂科收割机”。据说只要是他监考的考场，挂科率能达到三分之二，尤其是对那些基础薄弱的学生，更是毫不留情。
可奇怪的是，凡是他带满一学期的学生，最终几乎没有挂科的。因为丘明远虽然严格，却极其负责，讲课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只要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想要通过考试并不难。
李致远走进教学楼时，上课铃刚好响起。他快步走向三楼的阶梯教室，推开门的瞬间，喧闹的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计算机系的学生大多认识这位“神秘状元”，哪怕没见过真人，也早有耳闻。而坐在另一侧的经济学系学生，则是满脸好奇地打量着他——毕竟，能让整个学校都议论纷纷的新生，实在不多见。
李致远对此早已习惯，他目不斜视地走到教室后排的空位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看似在准备上课，实则屏幕上还显示着游戏开发的进度表。
丘明远很快走进了教室。他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看穿人心。他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直接打开ppt，开始讲解微积分的知识点。
“今天我们讲复合函数的求导法则，这是微积分的重点，也是难点，”丘明远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我不管你们之前的基础怎么样，现在认真听，跟不上的，课后自己补，别指望我会重复第二遍。”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宋明月坐在教室中间靠后的位置，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是经济学系的学生，文科生出身，数学基础本就薄弱，能考上师大经济学专业，全靠文综和英语拉分。原本以为大学微积分会比高中数学简单一些，可在丘明远的课堂上，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丘明远讲课的节奏很快，知识点密集，而且全程没有废话，一个公式刚讲完，立刻就接着讲应用例题。宋明月一开始还能勉强跟上，可当讲到链式求导法则时，她不小心走了个神，再抬头时，屏幕上的例题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给你们二十分钟，完成这三道课堂作业，”丘明远关掉ppt，语气严肃，“作业必须当场交，算平时分，谁也别想蒙混过关。”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声，尤其是经济学系的学生，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宋明月看着作业本上的三道题，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第一道题还能勉强回忆起相关知识点，第二道和第三道却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才走神的几分钟，仿佛错过了一个世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明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指尖都开始冒汗。她偷偷瞥了一眼周围的同学，发现大家也都在苦思冥想，经济学系的几个女生甚至已经开始互相使眼色，可惜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答案。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坐在旁边的李致远。
李致远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似乎完全没把课堂作业放在心上。宋明月犹豫了一下，心里天人交战——丘明远虽然严格，但课堂上抄作业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而且平时分对她来说太重要了，要是这部分分数被扣掉，期末想及格就更难了。
最终，求生欲战胜了羞耻心。宋明月深吸一口气，用自己青葱般纤细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李致远的胳膊。
李致远停下敲击键盘的手，侧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同学，”宋明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恳求，“你的作业能给我抄一下吗？就这一次，拜托了！”
李致远闻言，眉头微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女生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梳着简单的马尾，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又带着点委屈，确实让人很难拒绝。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给你讲题可以，抄不行。”
“啊？”宋明月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拒绝得这么干脆。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说道：“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基础不太好，可能要讲很久……”
“知道麻烦，还开口？”李致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虚伪。”
“你！”宋明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直接地怼过，心里又气又委屈，差点当场发作。可一想到丘明远那张严肃的脸，想到即将被扣掉的平时分，她又瞬间怂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明月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放低姿态，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我虚伪。那您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小女子？我真的不会做，要是交不上作业，平时分就没了……”
她说着，还特意挤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恳求。
李致远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处理公司的事，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当他抬起头，看清宋明月的脸时，心里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师范大学，美女果然多。这女生虽然有点娇气，有点虚伪，但颜值确实能打，比起他公司里那些天天对着电脑的程序员，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算了，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李致远收回目光，指了指作业本上的第二道题，语气依旧平淡：“这道题用链式求导法则，先把外层函数求导，再乘以内层函数的导数。注意复合函数的层次，别搞混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没有多余的解释，甚至没有动笔演算。
但宋明月却像是被点通了任督二脉，瞬间恍然大悟。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里暗骂自己愚蠢，刚才丘老师明明讲过这个知识点，只是她走神错过了关键部分。想通之后，她立刻拿起笔，飞快地演算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不过几分钟，第二道题就被她解了出来。紧接着，她按照李致远的思路，举一反三，第三道题也顺利完成了。等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符时，刚好听到丘明远提醒时间快到了。
宋明月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她侧过头，看向李致远，眼神里满是感激：“同学，太谢谢你了！我叫宋明月，经济学系的。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个饭吧？”
李致远正在关闭电脑上的游戏开发文档，听到她的话，抬眼看了看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宋明月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确实算得上是个美人。他觉得，值得报上自己的名字。
“李致远。”他言简意赅，“吃饭就算了，我最近很忙。”
“李致远……”宋明月默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而且异常熟悉。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小声地试探着问道：“你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高考状元吧？就是那个没参加军训、也没住校的？”
李致远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除了我，还能有谁？”
得到肯定的答复，宋明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八卦的神情。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问道：“大家都对你选择师大很不理解，毕竟你的分数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请问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师大的某个专业特别好，还是有其他原因？”
李致远瞥了她一眼，捕捉到了她眼神里的好奇。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是大家，还是你？”
“我……我……我也很好奇！”宋明月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坚持问道，“能不能说下嘛？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李致远收拾好电脑，站起身，语气平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说完，他拿起作业本，径直走向讲台，将作业交给了丘明远。
丘明远接过作业，看了一眼名字，又抬眼看了看李致远，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按照丘明远的规定，只要课堂作业提前完成并上交，就可以提前离开教室，不需要等到下课铃响。
李致远转身走出教室，留下宋明月一个人愣在原地，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八卦神情。她看着李致远的背影，心里既有些不满，又有些好奇。这个神秘的高考状元，不仅性格古怪，还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偏偏，她就是觉得很有意思。
“宋明月，作业写完了吗？快交了！”旁边的同学提醒道。
宋明月回过神，赶紧拿起作业本，快步走向讲台。路过李致远刚才坐过的位置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想着：李致远，下次见面，我一定要问出答案！
李致远走出教学楼，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技术总监老王的电话。
“喂，老王，刚才说的那个渲染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李总，已经找到原因了，是引擎参数设置的问题，我们正在调试，估计下午就能解决。”
“好，尽快。另外，美术组的人物建模进度要加快，下周我要看到完整的角色原型。”
“明白，我们会加班赶进度的。”
挂了电话，李致远快步走向校门口。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步伐坚定，眼神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师大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获取学历的地方，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他的战场，从来都不在这方寸校园里，而在那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游戏行业。微尘游戏就像一颗刚刚埋下的种子，而他，正在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浇灌它生根发芽，等待它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天。
至于宋明月的好奇，同学们的议论，丘明远的严格，都不过是他人生路上的小插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只是李致远没有想到，这次偶然的课堂相遇，会成为他和宋明月故事的开端。而那个被他拒绝的饭局，在不久的将来，终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兑现了。
教学楼里，丘明远看着手中的作业本，翻到李致远的那一页。三道题的解题步骤简洁明了，逻辑清晰，答案完全正确，甚至比他给出的参考答案还要简洁。丘明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
“这个李致远，有点意思。”他低声说道，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而此刻的宋明月，刚交完作业回到座位上，正和旁边的室友兴奋地分享着刚才的经历。
“你们知道吗？我刚才问了李致远，他真的是那个高考状元！”
“真的假的？他本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高冷？”
“何止是高冷，简直是冰山！不过他人还挺好的，给我讲了题，不然我今天的平时分就没了。”
“那他为什么来师大呀？你问出来了吗？”
宋明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没有，他不肯说。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们和他一起上微积分课，有的是机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