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中国古代奇闻录 > 第1章 古寨奇谈·命硬憨柱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古寨村,蜷伏在连绵群山的一道褶皱里,像是被时光遗忘的一块旧疤。村子不大,百十来户人家,灰瓦泥墙,错落地依着一条瘦水而建。村口那棵不知年岁的老槐树,枝桠虬结如龙,荫蔽着下方光洁的石板,这里是村里消息集散的中心,也是无数传说滋生的温床。而诸多传说中,关于憨柱命硬的故事,最为人津津乐道。

“柱娃子那命啊,是阎王爷亲手在生死簿上打了个叉,不收哩!”夏夜纳凉,冬闲烤火,总有几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吧嗒着旱烟,用这句开了头。

故事得从憨柱七岁那年说起。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知了在柳树上声嘶力竭地鼓噪。七岁的憨柱,和村里几个半大孩子在水井边玩闹。那口井有些年头了,井口布满深绿色的滑腻苔藓,井水幽深,望下去只能看到自己模糊而扭曲的倒影。不知怎的,憨柱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像断线的秤砣,直直地栽了进去。“噗通”一声闷响,水面泛起几个浑浊的气泡,便再无声息。

孩子们吓傻了,愣了片刻,才爆发出惊恐的哭喊,连滚带爬地去叫大人。

整个村子瞬间被揪紧了心。男人们放下农具,女人们撂下锅铲,全都涌到了井边。井口小,成年人下不去,几个精壮汉子用长绳捆着腰,轮流被缒下去摸索。井水冰得刺骨,井下更是昏暗逼仄。时间一点点过去,希望一点点渺茫。憨柱娘瘫坐在井沿,嗓子早已哭哑,双手死死抠着地上的泥土,指甲翻裂渗出血丝也无知无觉。

终于,在太阳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惨淡的橘红时,一个汉子摸到了憨柱软绵绵的小身子。捞上来时,孩子面色青紫,嘴唇乌黑,肚子微胀,早已没了呼吸心跳。身体冰凉,像一块刚从深水里捞起的石头。

“没气儿了……”探鼻息的老人缩回手,沉重地摇了摇头。

人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啜泣。憨柱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昏死过去。

按照古寨村的旧俗,天折的孩子不能停灵,需得尽快用草席裹了,寻个偏僻处埋了,免得魂灵留恋,扰得家宅不宁。于是,在一种悲凉而麻木的氛围里,人们找来一张破旧的草席。憨柱那小小的、冰冷的身体被裹了进去,只露出一张青紫的小脸。几个平日里和憨柱爹一起喝酒打猎的叔伯,红着眼眶,扛着简陋的担架,沉默地走向村外那片专埋横死之人的乱葬岗。

坑挖得不深,刚能容下那卷草席。黄土混杂着碎石,被一锹一锹地扬进去,落在席子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一场残酷的雨。就在最后一锹土即将覆盖住那张小脸时,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着抽烟的老猎人,似乎看到草席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些。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咳嗽声,从草席里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僵住了,扬起的铁锹定格在半空。

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草席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浑浊的井水从憨柱的口鼻中呛了出来。他艰难地喘息着,眼皮颤动,竟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神茫然地望着头顶几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

“活了!柱娃子活过来了!”

消息像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古寨村。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看着那个刚刚被判定死亡的孩子,在坟坑边重新拥有了呼吸和温度。憨柱娘被人掐醒,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那场景,混杂着悲伤、狂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个在场村民的记忆里。

自此,“命硬”这个词,第一次和憨柱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说七岁落井是传奇的开端,那么十五岁那年的野猪事件,则彻底坐实了憨柱“阎王不收”的名声。

那年秋天,憨柱已是半大小子,跟着爹上山砍柴补贴家用。他筋骨结实,力气不小,挥舞着柴刀倒也像模像样。山林深处,古木参天,光线幽暗。就在他埋头捆扎柴火时,一头受了惊、獠牙森白的野公猪,毫无预兆地从灌木丛后冲了出来,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

憨柱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柴刀就跑。可人哪里跑得过发狂的野兽?腥风扑面,他被野猪从侧面猛地撞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一块凸起的尖锐石头上,顿时鲜血如注,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野猪似乎也受了惊,蹬着蹄子,哼哧几声,转头窜入了密林深处。

憨柱爹找到他时,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儿子。他躺在血泊里,额头一个狰狞的口子,深可见骨,脸色白得像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村里最好的猎户看了都直摇头,说这伤势,怕是华佗再世也难救。

家人把他抬回家,请了大夫,敷上最好的金疮药,可憨柱一直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嘴里说着胡话。整整三天三夜,憨柱娘和姐姐轮流用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降温,眼睛哭得像熟透的桃子。村里人都暗暗叹息,觉得这孩子怕是熬不过这一劫了,甚至有人开始私下商量着准备后事。

然而,第三天傍晚,憨柱的高烧奇迹般地退了。又过了一夜,他竟悠悠转醒,虽然虚弱得连水杯都端不稳,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额头上那道可怕的伤口,在后来的日子里慢慢愈合,只留下一道深刻的疤痕,像一只扭曲的蜈蚣,趴在他的眉骨上方,成为那次死里逃生的永久见证。

这两件事之后,憨柱在村里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人们既佩服他顽强的生命力,又隐隐带着一丝敬畏,仿佛他身边环绕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孩子们不太敢和他过分嬉闹,大人们则常常用他作为教育后辈的范例,只是这范例里,总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村里年纪最长、据说能掐会算、通些阴阳之事的张半仙,在一次酒后,捋着那把稀疏花白的山羊胡子,眯着眼睛对围坐的众人说道:“你们莫要瞎猜,柱娃子这事,不在运道,在命理。老夫观他面相,额虽破却根基未损,眼神清正而内蕴光华。他的生辰八字我也略知一二,那是十足的‘阳干’格局,沉得很,旺得很!这等命格,煞气邪气难近,是块能扛大事、能挡灾厄的料子,寻常的坎儿,根本收不走他。”

这番话,经由众人的口耳相传,更是给憨柱的“命硬”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憨柱自己,对此却懵懵懂懂。他依旧是那个憨厚、勤快的后生,帮爹娘干活,和相熟的伙伴说笑,只是额上的疤痕和偶尔提及的往事,会提醒他,自己和别人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甚至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摸着额头的疤痕,感到一丝莫名的茫然。他并不知道,这份被张半仙誉为“沉旺”的命格,在不久的将来,会为他引来一场怎样的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