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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新纪元前夜 > 第343章 伤疤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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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茜意识循环的牢笼上,那道由路岩意志和集体支撑力撕开的裂缝,如同暴风雨夜中一盏摇曳的油灯,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重新合拢的黑暗。她的银白光晕依旧明灭不定,但先前那种尖锐、重复的破碎片段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缓慢的波动,仿佛一个从漫长梦魇中艰难浮上水面的人,正在重新学习呼吸。

“……路岩……我在……哪里?” 她的意念传来,虚弱而模糊,像是隔着厚重的毛玻璃。

“你在‘新芽’城,我们在极限星云边缘。你受了伤,但现在安全了。”路岩的回应稳定而清晰,继续充当着那个稳固的“外部观察者”。他的暗金色意志没有急于深入,只是持续提供着温暖而确定的存在感,如同灯塔为迷航者指引方向,却不试图代替对方掌舵。

“伤……逻辑……循环……很痛……”宋茜的意念断续,显然仍在与那自我指涉的残余惯性抗争,“像……掉进自己……思想的……漩涡……”

“那是敌人留下的毒,不是你的错。”“基石”的声音介入,其逻辑多面体的光芒柔和了许多,它调整了与宋茜意识对接的方式,不再试图进行高强度分析,而是提供最简单的、无矛盾的“事实陈述”和“逻辑锚点”,帮助她重新建立稳定的认知基准,“攻击成功,目标瘫痪。反噬是未知防御机制。你幸存了。城市需要修复。我们需要你逐步恢复。”

这种简洁、不含评价的陈述,似乎对宋茜混乱的思维产生了安抚效果。她的银白光晕闪烁的间隔渐渐拉长,光芒的流转也开始尝试摆脱那些尖锐的棱角,向更自然的波纹过渡。然而,一种深层的“滞涩”感依然存在,仿佛她的意识结构上留下了一道难以消除的“逻辑伤疤”,影响了信息处理的流畅性和协调共鸣的天然灵性。

就在路岩和“基石”小心翼翼地协助宋茜稳固意识、避免循环复发的同时,外部环境并未给予他们多少喘息之机。“基石”先前捕捉到的那次来自星云深处的、隐晦而庞大的空间扰动扫描,虽然只是一掠而过,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湖,留下了持续扩散的不安涟漪。

“‘基石’,分析那次扫描的详细特征,评估威胁等级。”路岩分出部分注意力下令。宋茜的意识稳定是首要任务,但外部的剑始终悬在头顶。

“数据分析中……”“基石”调取并处理着传感器在极限干扰环境下捕捉到的残缺数据,“扫描能量特征……与已知‘格式塔’III\/IV型及新型侦察单位……存在谱系关联,但能级高出数个数量级……扫描模式更加……‘宏观’且‘模糊’,并非针对具体目标的精确定位,更像是……大范围的‘状态感知’或‘存在性普查’。初步推断,可能是‘格式塔’更高层级的单位,或某种广域监控网络节点,被之前的‘毒刺行动’及我方超载跃迁所惊动,正在调整对此片星域的‘关注度’。”

更高层级的单位,或者监控网络节点……路岩心中一沉。这意味着他们的敌人,其组织结构和监控范围远超之前的想象。一次成功的突袭,可能捅了一个马蜂窝,引来了更可怕的掠食者。虽然对方目前似乎尚未精确锁定他们(得益于极限星云的环境干扰和跃迁的随机性),但“关注度”的提升,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能推算出对方精确锁定我们需要多久吗?”路岩问。

“变量过多,无法精确计算,”“基石”回答,“极限星云的环境干扰是我们的临时护盾,但这种干扰本身也限制了我们的感知和机动能力。对方若投入足够资源进行持续、细致的网格化扫描,或派遣更多适应此环境的特种单位进入,我们的隐蔽时间将大幅缩短。乐观估计,数日至十数日;悲观估计,可能仅有数小时。”

数小时到十数日。时间依旧紧迫,且充满不确定性。而“新芽”城自身重伤未愈,核心协调者宋茜更是处于意识恢复的脆弱期。

就在这内忧外患的沉重压力下,一个意想不到的现象发生了。

宋茜在努力稳定自身意识、尝试重新感知外部环境的过程中,她意识结构上那道残留的“逻辑伤疤”——那种因悖论反噬和自我循环侵蚀而形成的、异于常态的认知“畸变点”或“信息扭结”——与极限星云环境中无处不在的“逻辑悖论概率云”以及高能粒子风暴的某种特定频谱,产生了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共鸣。

这种共鸣并非她主动引导的协调共鸣,更像是一种被动的、病理性的“共振”。她的“伤疤”如同一个调谐到特定频率的、破损的音叉,当环境中的“悖论云”波动掠过时,便会引发细微的、不受控的震颤和回响。这种震颤带给宋茜的并非痛苦(最初的剧痛已随循环打破而减轻),而是一种奇异的、冰凉的“存在感”和“信息流”。她“听”到了星云深处,那些规则相互冲突、逻辑自我否定的区域所发出的“声音”——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混乱与矛盾的本质低语。

“……外面……好吵……”宋茜的意念传来,带着困惑,“不是声音……是……规则在打架……逻辑在吵架……我的……伤口……好像在……跟着它们……发抖……”

路岩和“基石”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异常现象。

“‘伤疤’与环境悖论云产生被动共鸣……”“基石”迅速分析,“共鸣频率与星云中‘逻辑死区’和‘现实褶皱’的边界波动存在部分重叠。这可能导致宋茜协调者的意识承受额外的信息负荷,但也可能……提供了一种独特的、对环境规则紊乱的感知渠道。”

路岩心中一动。独特的感知渠道?在极限星云这种感知严重受限的环境里,任何额外的、对环境威胁的预警能力都价值连城。宋茜的“伤疤共鸣”,虽然源于创伤,但会不会……像“归墟遗民”利用文明毁灭的“归墟共鸣”一样,成为一种可以转化利用的、非常规的“感官”?

“宋茜,你能尝试……稍微描述一下你‘听’到的吗?不用深入,只是最表面的感觉。”路岩谨慎地引导,避免对她尚未稳固的意识造成负担。

宋茜沉默了片刻,银白光晕随着她专注感知而微微起伏:“……有的地方……‘声音’很尖……像很多针在互相刺……那里……规则可能特别脆弱,容易引发连锁崩溃……有的地方……‘声音’很沉……嗡嗡的……像被困住的野兽……可能隐藏着……稳定的‘风暴眼’或者……危险的逻辑陷阱……还有……刚才……远处……有一股很冷、很‘硬’的‘声音’扫过……和星云本身的‘吵’不一样……更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种‘秩序’的……噪音……”

她描述的“很冷、很硬的秩序噪音”,极有可能就是之前那次高阶扫描的残留回响!她的“伤疤共鸣”,竟然能分辨出“格式塔”秩序场与星云自然混乱之间的细微区别!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如果宋茜能逐步适应并控制这种“伤疤共鸣”,她或许能成为“新芽”城在极限星云乃至类似复杂环境中的“人形规则雷达”,提前预警自然危险,并更早发现“格式塔”单位的靠近。

但这其中的风险也同样巨大。让一个意识创伤未愈的人去主动接触和解析环境中的逻辑混乱,无异于让伤口暴露在充满细菌的环境中,很可能导致创伤加深甚至发生新的恶性变异。

“这太危险了,”“基石”表达了最理性的担忧,“‘伤疤共鸣’的本质是病理性的,强行利用或深入接触,可能使宋茜协调者的意识结构进一步‘畸变’,甚至被环境中的极端悖论云同化或撕裂。”

“我知道风险。”宋茜的意念传来,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清晰的决心,“但……如果这道‘伤疤’……能变成眼睛……帮我们看到黑暗里的东西……我想试试。路岩,‘基石’……帮我。帮我建立……隔离层……控制接触的强度和时间……就像……给伤口戴上……透气的观察镜。”

她主动选择了将创伤转化为武器的可能性。这需要极大的勇气,也意味着她要持续承受与混乱根源接触带来的不适与风险。

路岩沉默了片刻。他看着那团努力稳定自身、并渴望贡献力量的银白光芒,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可以尝试,但必须遵循最严格的保护协议。‘基石’,立即设计多重复合意识过滤器和接触限制器,确保宋茜的意识核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直接暴露于高强度的悖论冲击。我们先从最低强度的、被动的环境‘聆听’开始,逐步建立耐受和解析模型。”

“协议生成中……”“基石”接受了这个充满风险但可能带来转机的方案,“将结合‘叛逆工坊’中关于‘逻辑污染隔离’的部分设想,以及‘归墟遗民’提供的‘共鸣缓冲’技术片段。同时,本机会持续监控宋茜意识稳定度,一旦出现恶化迹象,将强制中断所有共鸣接触。”

一项在绝境中诞生的、危险而充满可能性的实验开始了。宋茜的意识,在层层精密的逻辑-共鸣滤网保护下,开始小心翼翼地、主动地去“触碰”和“分辨”那道因她自身创伤而偶然打开的特殊感知维度——那属于规则裂痕与矛盾深渊的“伤疤共鸣”。

而外部,星云深处,那“很冷、很硬的秩序噪音”似乎并未远离,反而像耐心等待时机的猎手,在混乱的背景中,悄然调整着方位。

伤疤在低语,它在与环境的疯狂对话中,尝试学习一种新的、关乎生存的语言。而敌人,或许也正用一种他们尚未理解的方式,“聆听”着这片星域中,每一个不和谐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