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的身影消失在大漠尽头后,白驼山庄的风似乎都变得沉滞起来。
她转身回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长廊拐角处闪过几个灰影。
是山庄的几位长老,自她接手事务后,这些须发皆白的老人便总在暗处窥伺,眼神里藏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如烟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跟着欧阳烈征战半生,哪里会服一个半路嫁进来的女子?
果不其然,三日后,各坊掌柜送来的账本便透着古怪。
绸缎庄的进货单上,一匹西域云锦的价钱竟比市价高出三倍。
药库的支出明细里,几味寻常药材被标成了“千年雪莲”的价码。
连山庄后厨的采买账都掺了水,一斤羊肉记成了十斤的账。
如烟将账本摞在案上,指尖敲着封面冷笑——这些人当她是乡野来的无知妇人,竟用这般粗劣的伎俩糊弄。
她没有声张,只在每日傍晚提着食盒走向后院石林。
欧阳锋临走前将密室的机关钥匙交予她,是一枚雕成蛇形的青铜令牌,蛇眼处镶着两颗墨绿的松石。
她按欧阳锋教的法子转动令牌,藤蔓缠绕的石门便“轰隆隆”向内开启,露出里面幽深的甬道。
密室里比她想象的整洁,石床上铺着厚厚的绒垫,墙角燃着驱寒的银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
如烟将食盒里的药膳端出来——是用雪莲、当归炖的鹿肉,汤汁熬得浓稠,泛着琥珀色的光。
她一勺勺喂他喝下,见他喝完药又开始喘息,便熟稔地起身去准备药浴。
密室深处有处天然温泉,欧阳锋早已按古方在泉水中投入了活血化瘀的药材,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淡紫色的药沫,氤氲的热气里混着硫磺与草药的味道。
如烟替他解了外袍,扶着他踏入泉中,水花漫过他的腰腹,将他衣襟上的药渍晕开。
“我自己来就行了。”
欧阳烈忽然有些局促,耳根泛起薄红。
他病中清瘦了许多,可常年练武的底子还在,肩背的肌肉线条依旧流畅,只是此刻被热水浸得泛着苍白。
如烟却毫不在意,拿起旁边的软布替他擦拭后背,指尖不经意划过他脊椎的凸起,触到他臂膀上紧实的肌肉时,忍不住像逗弄小猫似的捏了捏。
“都成亲了,害什么羞?”
她的指尖带着微热的水汽,触得欧阳烈浑身一颤。
像是有羽毛顺着脊椎爬上来,痒得他心尖发颤。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泉中。
水花“哗啦”一声溅起,打湿了她的鬓发。
不等如烟反应,他已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吻带着药味与温泉的热气,起初有些温柔,渐渐地便染上不容抗拒的急切。
如烟踮起脚尖回应,手环住他的脖颈,感受着他掌心按在自己腰间的力道——那力道比前几日沉稳了些,许是这些天的汤药起了作用。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些喘息。
欧阳烈搂着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哑得像浸了水的丝绸:
“我们成亲了……可我还没听过你叫我夫君呢。”
如烟被他眼里的认真逗笑了,抬手捏了捏他削尖的下巴,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撒娇的小猫:
“夫君~~”
这声唤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搅乱了欧阳烈的心绪。
他低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走到温泉边的软榻上。
…………
之后的日子,白驼山庄表面平静无波。
白日里,如烟在书房翻看账本,应付那些阳奉阴违的长老。
傍晚便去密室照顾欧阳烈,喂药、擦身、准备药浴,夜里则陪着他说话,听他讲年轻时在江湖上的奇遇。
有时他精神好些,还会给她讲些山庄的旧事,教她辨认那些藏在暗处的机关。
这般过了半月,到了十五这天,各坊掌柜送来的月度总账堆了半张桌。
如烟随意翻了几页,便看出其中猫腻——药材库的出入账对不上,绸缎庄的盈利少了近半,连西域商队的孝敬都短了数成。
她将所有账本打包,入夜后一股脑全搬进了密室。
欧阳烈靠在榻上翻看账本,越看脸色越沉,他攥紧拳头,眼神冷得像冰,
“明日我便出关,让他们知道白驼山庄谁说了算!”
第二日清晨,山庄的下人刚洒扫完庭院,就听见前院传来一声怒喝。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去,只见欧阳烈披着玄色锦袍站在演武场中央,虽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那几位平日里作威作福的长老闻讯赶来,见他竟能站在这里,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账本呢?”
欧阳烈声音不大,却带着震慑人心的威压。
为首的三长老强作镇定:
“庄主闭关辛苦,账本都由夫人打理着,想必……”
“我问的是真账本。”
欧阳烈打断他,一脚将旁边的石桌踹得粉碎,
“你们以为用几本假账就能糊弄一个女子?当我白驼山庄的规矩是摆设吗?”
长老们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连忙让人取来真正的账本。
那些泛黄的账册上,每一笔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与之前送呈如烟的版本天差地别。
“庄主饶命!是我们一时糊涂!”
三长老磕头如捣蒜,
“念在我们追随庄主多年的份上,求庄主开恩!”
欧阳烈看着他们谄媚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将几人按住。
“白驼山庄容不得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声音冷冽,
“拖去蛇窟,给我的宝贝们加道菜。”
凄厉的惨叫声从后院传来,听得山庄上下人心惶惶。
处理完长老,欧阳烈又将那些做假账的掌柜杖责二十大板,贬去看守山庄外围的马场。
做完这一切,他才捂着胸口回到密室,刚坐下便咳出一口血——方才强撑着动怒,终究是伤了元气。
“何必这么拼?”
如烟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里满是心疼。
“不拼一次,他们不会怕。”
欧阳烈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
“我不在时,你若镇不住场面,只会被人欺负。”
他沉吟片刻,从枕下摸出一本蓝皮小册子,
“这是我们白驼山庄的基础内功心法,你照着练,虽不能成为高手,至少能护住自己。”
如烟接过册子,封面上写着《白驼内息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还画着运气的经络图。
她知道欧阳烈的心意,郑重地收进怀里:
“我会好好学。”
接下来的日子,如烟白日处理山庄事务,夜里便在灯下研读内功心法。
起初她总不得要领,气脉在丹田处打转,练得头疼欲裂。
欧阳烈便忍着病痛,每日指点她运气的法门,教她如何将气息沉入丹田,再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渐渐地,如烟竟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在体内流动,虽不及武林高手那般浑厚,却也让她精神好了许多,连带着处理事务时都添了几分底气。
而此时的中原,却是另一番景象。
欧阳锋来到江南,竟在一处桃花盛开的山谷里遇到了黄药师。
彼时冯衡身上的毒已解,正坐在溪边浣纱,黄药师在旁抚琴,琴声与流水声交织,一派岁月静好。
“锋兄怎么孤身一人?”
黄药师见他形单影只,忍不住打趣。
“我记得你和如烟姑娘郎情妾意来着。”
欧阳锋心头一紧,怕他们知晓大哥病重的事,忙随口胡诌:
“她留在白驼山庄庄静养,我此番是替大哥出来办事。”
他不愿多谈,连忙岔开话题,
“药兄,你可知《九阴真经》的下落?”
黄药师挑眉:
“巧了,我近日也听闻真经在终南山一带现身。既然如此,不如同行?”
三人结伴北上,沿途又遇到几位江湖人士,一番打听,才确认《九阴真经》被藏在华山之巅。
消息传开,江湖各路好手蜂拥而至,为争夺真经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以比武定归属,胜者得真经——这便是后来闻名江湖的“华山论剑”。
九阴真经最终落入全真教手中。
欧阳锋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正准备返程,却听闻王重阳突发恶疾,命不久矣。
欧阳锋心头一动,觉得这是抢夺真经的绝佳机会。
当夜,他借着月色潜入重阳宫,果然王重阳的灵位已经摆上了。
他打败了众人掀开王重阳的棺材。
“欧阳锋,你果然来了。”
不等他反应,王重阳的一阳指戳向他的丹田,
欧阳锋只觉一股霸道的指力涌入体内,丹田处的内力瞬间溃散,经脉像是被寸寸撕裂。
他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逃出重阳宫。
他用最后的力气回到白驼山庄,刚踏入朝花小院,就看见如烟正在廊下练剑。
她穿着一身湖蓝色劲装,身姿比从前挺拔了许多,剑光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虽招式生涩,却已有了几分章法。
如烟见他脸色惨白,衣衫上还沾着血迹,连忙收剑上前。
欧阳锋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
“让她们都退下,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内力已散,此刻全靠一口气吊着,稍一松劲便会倒下。
如烟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急迫,立刻屏退了周围的侍女。
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晚风卷着花香掠过,欧阳锋再也撑不住,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在青石板上。
“我被王重阳废了武功。”
他抓住如烟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恳求,
“你替我瞒住大哥,他身子不好,我不想他担心。”
如烟拿出帕子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头一紧:
“武功没了……还能练回来吗?”
“放心。”
欧阳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山庄里有疗伤圣药,我闭关修炼,不出十年,定能恢复巅峰。”
如烟这才点点头,扶着他往练功房走。
刚到门口,欧阳锋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如烟吓得连忙将他拖进房里,翻出欧阳烈的千年人参,切片后用温水熬成浓汤,撬开他的嘴灌了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欧阳锋才缓缓睁开眼睛,脸色虽依旧苍白,总算有了些生气。
接下来的日子,欧阳锋便在练功房闭关。
他除了按部就班地修炼《白驼内息诀》,还翻出了尘封多年的《蛤蟆功》秘籍。
那是白驼山庄的禁功,练成后威力无穷,却需以损耗阳寿为代价。
可他现在只想尽快恢复武功,哪里还顾得上后遗症?
为了抵消练功的反噬,他每日都要服用大量补品——用雪莲炖的鸡汤、掺了鹿茸的米粥、用蛇胆泡的药酒。
如烟每日替他送药时,总能看见他盘膝坐在蒲团上,浑身冒着白气,额头上布满冷汗。
她知道他练的是险功,却也明白他的倔强,只能默默替他擦去汗水,将补品炖得更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