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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深埋的钢骨(12月20日)

朔风卷着江面的湿冷,刀子似的刮过武汉长江隧道北岸的观礼台。红绸在寒风中烈烈抖动,悬在“万里长江第一隧”的鎏金牌匾下。台下人头攒动,闪光灯亮成一片星河,市长正对着话筒致辞,声音被江涛揉碎,听不真切。钢筋工王德贵裹紧沾满灰浆的旧棉袄,缩在建设方阵的最边缘。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硬硬的物件——女儿小梅昨天硬塞给他的塑料护身符,廉价的小菩萨咧着嘴笑。

“爹!”恍惚中,他几乎听见女儿脆生生的喊声,“保佑你挖的大铁龙平平安安!”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颤!

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摇晃,更像是一条沉睡江底的巨兽在翻身,带着沉闷而粘滞的呻吟。王德贵一个趔趄,扶住身边冰冷的施工围挡才站稳。观礼台上惊呼四起,人群骚动。他下意识望向那深邃黝黑、刚刚揭幕的隧道口,仿佛那里是巨兽的喉咙。

一股阴冷的风裹挟着浓重的水腥和铁锈味,猛地从隧道深处喷涌而出!风过处,观礼台边缘铺设的崭新红毯瞬间褪色、朽烂,像泼了强酸。更骇人的是隧道口内壁——原本浇筑得光滑平整的水泥墙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剥落。裂缝深处,暗红如血的粘稠液体汩汩渗出,蜿蜒流淌,在冰冷的混凝土壁上勾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图景:扭曲的人形被捆绑在巨大的祭台上,背景是漩涡般的古老符文,正是那纠缠李家千年的“金兰厌胜”邪咒!

“地…地龙翻身了!”不知谁喊破了音,恐慌瘟疫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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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北京,国安部地下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巨大电子屏正分割显示着武汉隧道口的混乱景象、三峡大坝沉降监测网实时跳动的数据流,以及隧道工程的三维结构图。方清墨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镜片反射着幽蓝的光。

“李部!”他声音紧绷,“不是地震!三峡监测网显示异常震动源来自江底,深度…坐标锁定!是清末沉船‘楚裕号’的残骸位置!三维建模显示,隧道轴线正好贯穿了它的龙骨!”

屏幕一角弹出残骸的模拟影像,一艘腐朽的木质货船轮廓,船体断裂处,竟隐隐与隧道壁上渗血的祭坛图案重叠!

李玄策站在指挥台前,身形挺拔如松,唯有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跳动的锐利光芒,显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凝视着屏幕上那流淌的血色祭坛,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百年前沉船时绝望的哀嚎如何被咒力捕获、封存,又在今日被这贯通南北的钢铁巨龙惊醒。

“沉船…成了咒力的容器和放大器。”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盾构机掘进时破坏了它的‘封印’。”他目光转向另一块屏幕上隧道深处盾构机“楚天号”的实时监控画面——巨大的钢铁巨兽正陷入诡异的停滞,刀盘前方不再是坚硬的岩层,而是翻滚如沸的、浓稠如墨的黑暗。“‘楚天号’现在就是祭台上的活牲!通知前方,立刻停止一切机械动力!启用‘金兰’应急通讯频道,直接接通盾构机操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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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构机“楚天号”庞大的腹腔内,此刻如同地狱前厅。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液压系统失灵的尖啸此起彼伏,主控室内灯光忽明忽灭,仪表盘疯狂乱跳。操作长老赵脸色惨白,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他徒劳地拍打着失去响应的控制面板。

“老赵!老赵!听到回话!”驾驶舱顶部的应急喇叭突然响起,是地面指挥焦急的吼声,但声音被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含混呻吟的呓语干扰得断断续续。

“收到!全…全趴窝了!前面…前面那黑泥巴在动!像活的!”老赵对着话筒嘶喊,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透过操作室前窄小的观察窗,能看到前方刀盘处,粘稠的黑暗物质正不断膨胀、收缩,如同巨大的心脏在搏动,每一次“收缩”都让整个盾构机舱体剧烈震颤,冰冷的寒意穿透钢铁,直抵骨髓。更可怕的是,那黑暗深处,隐隐有无数双枯骨般的手影伸出,抓挠着刀盘。

“坚守岗位!‘金兰’指令!”喇叭里的声音陡然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混乱的力量,正是李玄策的声音。“方工已锁定诅咒核心在沉船龙骨。听着,你们的盾构机刀盘,是唯一能刺穿它的‘剑’!我们需要在刀盘上刻下破邪的‘真言’!”

“刻字?”老赵愣住了,看着窗外那直径十几米、布满合金刀齿、正被黑暗侵蚀的庞然大物,在它上面刻字?“这…这咋刻?”

“《金刚经》!”李玄策斩钉截铁,“最强的破魔经文!用你们手边一切工具,用焊枪!用钢钎!一个字一个字,刻在刀盘上!让这钢铁巨龙诵经!”

命令通过“金兰”频道瞬间传遍整个工程指挥部和隧道深处的作业面。短暂的死寂后,是工人粗粝的回应此起彼伏:

“焊工班收到!老子烧了一辈子焊,还没给佛祖刻过经!”

“机修班集合!找钢钎!找大锤!当它是庙里的钟,给老子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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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隧道内,巨大的盾构机“楚天号”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被前方翻涌的诅咒黑泥死死困住。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人影在冰冷的钢铁躯壳上奋力攀爬、移动,如同渺小却执着的蚂蚁。

焊工班长吴大勇第一个扑到刀盘侧翼。他甩开厚重的防护面罩,不顾空气中弥漫的刺骨寒意与铁腥味,将焊枪电流调到最大。“滋啦——”炫目的蓝色电弧猛地炸开,灼热的白光撕裂了沉滞的黑暗。滚烫的焊条尖端,狠狠抵在冰冷的合金刀盘基座上。他咬着牙,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拖动焊枪。高温熔化的金属液如炽热的泪滴滚落,在坚韧的合金表面艰难地烙印下一道扭曲却刚硬的笔画——那是《金刚经》开篇的第一个字:“如”!

每一笔落下,前方翻涌的黑泥就像被烫伤般剧烈收缩,发出无声的尖啸,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寒似乎减弱了一分。这微小的变化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有用!吴头儿!再来!”下面的工友嘶声呐喊。

更多的工人顺着检修梯爬了上来。焊枪的嘶鸣、钢钎与大锤敲击在钢铁上的铿锵巨响,在密闭的隧道空间里汇成一股悲怆而壮烈的交响。火花四溅,如同黑暗中绽放的倔强星辰,每一次闪耀都短暂地逼退一寸侵蚀的黑暗。汗水混着油污从他们黧黑的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钢铁上,瞬间蒸发成白汽。他们喘息着,手臂酸痛得抬不起来,虎口被震裂渗血,却无人停下。一笔,一划,古老梵文的刚硬线条在冰冷的现代工业造物上艰难显现。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个年轻工人一边用钢钎奋力凿刻,一边嘶哑地念诵着刚学会的句子,声音在震颤的钢铁间回荡,竟奇异地与金属的轰鸣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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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南岸的临时指挥所里,方清墨面前的屏幕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不断修正的三维能量模型占据。他紧盯着代表诅咒核心的那个剧烈波动的猩红光点。

“李部,刀盘刻经产生的‘正向扰动’正在冲击沉船咒力节点!但还不够!能量峰值差最后百分之五!”他语速飞快,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几乎带出残影,“需要一个‘介质’,一个能瞬间贯通钢铁意志与千年佛力的‘导体’!最好蕴含‘火’性,能点燃人心!”

“火…”李玄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监控屏幕,掠过每一个奋力搏斗的身影。就在这时,一个矮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靠近盾构机尾部的工作区域监控画面——是王德贵!他显然是从观礼区不顾阻拦冲进来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小梅!我的小梅!”王德贵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嘈杂的噪音中几不可闻。他发疯似的在巨大的管片堆和钢筋丛中寻找。刚才的剧烈震动,他口袋里那个宝贝护身符掉了!那是他女儿用攒了好久的早饭钱买的,是她硬塞给他保佑平安的!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每一寸冰冷的地面。终于,在一堆刚刚准备吊装焊接的巨大弧形钢筋旁边,一点刺目的红映入眼帘——那个廉价的塑料菩萨像,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钢铁缝隙里,菩萨脸上那永恒的微笑在应急灯下显得有些诡异。

王德贵扑过去,一把将它攥在手心,塑料壳冰凉。他刚松一口气,头顶传来巨大的机械轰鸣和工友的嘶吼:“德贵!闪开!要合龙焊接了!”

他猛地抬头,只见巨大的龙门吊正将两片厚重的钢筋结构件缓缓合拢,即将进行最后的定位焊接。那缝隙,恰好就在他捡起护身符的位置下方!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进王德贵混沌的脑海——火!焊接需要高温的火焰!菩萨…是不是该离火近点才灵?女儿的心愿…是不是该融进这钢铁的骨血里?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个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大事的钢筋工,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快也最决绝的动作。就在两片巨大的钢筋即将合拢、焊工举着焊枪准备上前的那千钧一发之际,王德贵猛地将手臂伸进了那狭窄的缝隙!

“小梅!爹给你找个最牢靠的地方!”

他狠狠地将那个小小的、鲜红的塑料护身符,塞进了钢筋结构件最核心、即将被高温焊死的接缝深处!

“德贵!你疯啦!”焊工惊骇的吼声响起。

但已经迟了。焊枪的烈焰咆哮着喷吐而出,精准地覆盖了接缝。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那点渺小的红色。塑料在数千度的高温下瞬间气化,只留下其中掺杂的、女儿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点点廉价金粉,在熔融的钢水中如同星辰般一闪,随即彻底融入。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那焊接点为中心,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猛地扩散开来!不再是阴寒,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坚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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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墨的屏幕上,那一直顽固顶在临界点的猩红光点,像被投入滚烫熔炉的冰块,瞬间剧烈颤抖,然后——崩溃!代表盾构机刀盘刻经进度的能量条,猛地冲破了最后百分之五的屏障,爆发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成了!介质贯通!”方清墨猛地一拍控制台,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

隧道深处,盾构机“楚天号”那刻满《金刚经》梵文的巨大刀盘,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每一个刻痕都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经文流转,形成一道坚不可摧、梵音缭绕的光明壁垒!

“吼——!”

前方翻涌的诅咒黑泥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如同滚汤泼雪,在至刚至正的佛光面前急速消融、溃散!粘稠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后面坚实正常的岩层断面。那渗血的祭坛图纹在隧道壁上寸寸剥落、化为飞灰。

“动力恢复!”

“液压正常!”

“刀盘运转良好!”

主控室内,老赵的声音因狂喜而颤抖:“报告!报告!‘楚天号’前方障碍清除!请求继续掘进!”

“准!”李玄策的声音通过金兰频道传来,沉稳如初,却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楚天号’,前进!贯通它!”

“轰隆隆隆——”

巨大的刀盘再次发出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咆哮,合金刀齿轻松切入坚实的岩层,坚定地向前旋转、推进。钢铁巨龙的心脏重新强劲搏动。

王德贵瘫坐在冰冷的隧道地上,背靠着粗糙的混凝土管片,大口喘着粗气。手臂上被钢筋边缘划开的口子火辣辣地疼,他却咧开嘴笑了,沾满灰尘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牙。他摊开空空如也、还带着一丝灼热感的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廉价小菩萨最后的温度。

“通了…小梅,”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自豪和温柔,“咱家的‘大铁龙’,平平安安地…往前冲啦!”

隧道深处,钢铁掘进的轰鸣声,如同这个古老民族不屈的心跳,沉稳,有力,穿透了千年的幽暗与诅咒,坚定地驶向光明的前方。冰冷的钢铁巨兽体内,融入了一个父亲滚烫的爱与一个孩子最朴素的祈愿,这深埋的钢骨,自此有了人间烟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