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悬在防空洞顶，却照不透石壁上凝结的寒霜。方清墨的指尖抚过青苔覆盖的咒文，藏蓝袖口擦过处，暗红的朱砂痕迹突然渗出细密血珠。他举起手电筒，光束扫过斑驳的符咒时，发现那些褪色的笔触竟与赵小满掌心焦痕纹路暗合。
要阴阳血。李玄策突然用桃木剑挑开石缝里的蛛网，露出半幅残缺的太极图，活人阳血绘乾位，至亲阴血填坤位。剑尖指向赵小满锁骨下方结痂的伤口，那里还沾着清晨沾到的槐树汁液。
赵小满扯开领口，青铜扳指映着日光在胸膛投下翡翠色光斑。他咬破食指按向石壁的瞬间，方清墨的瑞士军刀已经划破自己掌心。两股鲜血交融着渗入砖缝，竟在墙面上洇出九十年前的字迹——李秋棠用簪子划出的血书焚心于槐，可破轮回，每个字的起笔处都开着朵将谢的槐花。
小心！
方清墨突然拽着赵小满的腰带往后跌坐。石壁缝隙里窜出的红绳缠住他脚踝，绳头拴着的铜钱擦着脸颊飞过，在颧骨上拉出道血痕。赵小满反手扯住红绳，掌心符咒灼烧的焦糊味混着皮肉烧灼声在洞内炸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生生将三股绞成麻花的红绳扯断。
洞外忽然卷进腥甜的香风，原本枯败的老槐树瞬间绽开紫红花朵。花瓣飘进防空洞，沾到血书便燃起幽蓝火焰。赵小满刚要扑灭火苗，却见方清墨的脖颈突然被红绳勒出紫痕，藏蓝工装领口迸开的纽扣弹在石壁上，清脆的撞击声化作当年太爷爷烟杆坠地的回响。
清墨！
赵小满嘶吼着扑过去，幻象却在此刻铺天盖地涌来。他看见穿月白衫的李秋棠在槐树下焚香，香炉里飘出的青烟凝成金兰婆狞笑的脸；看见方清墨被红绳吊在祠堂梁上，脚尖悬着的铜铃铛正往下滴着黑血。最可怖的是自己映在血书上的倒影——唇角竟生出与李秋蓉临终前相同的槐木齿。
真实的痛楚从掌心传来，赵小满低头看见焦黑的皮肉间嵌着半枚翡翠碎屑。真实的方清墨正死死攥着他手腕，两人交融的鲜血在符咒上画出完整的太极图。石壁突然变得透明，九十年前的陶瓮在地底浮现，封布上莫近槐香的血字正化作金线缠上他们相握的手腕。
李玄策的暴喝如惊雷炸响：闭气！
犀角香燃起的青烟钻入鼻腔，赵小满浑身剧震。他发现自己正死死掐着方清墨的脖子，对方锁骨处的胎记已泛起中毒般的青紫。洞顶渗下的水珠砸在燃尽的香灰上，竟显出月圆子时，并蒂莲开的卦象，每个字都映着方清墨眼底未褪的血丝。
是双生符。李玄策用桃木剑挑起段烧焦的红绳，九十年前有人用你们的生辰八字打了阴亲，这劫要应在此刻。剑穗扫过赵小满的翡翠扳指，内壁暗刻的二字突然与方清墨后颈的胎记重合，宛如阴阳鱼首尾相衔。
方清墨忽然撕开工装内衬，泛黄的信封里滑出半张老照片。穿藏蓝长衫的青年站在槐树下，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红痕与方清墨方才被勒出的淤青如出一辙。照片背面的生辰八字，正是赵小满太爷爷迎娶李家姑娘那天的干支。
防空洞深处传来陶瓮破裂的脆响，九十九道青光顺着槐树根须游来。赵小满的扳指突然滚烫，翡翠深处浮现出襁褓血书的金线纹路。当第一缕月光穿过洞顶裂缝时，他握紧方清墨犹带血痕的手，两人掌心的伤疤正拼成完整的太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