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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荒村辣媳 > 第180章 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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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的日头,毒辣地炙烤着赵家集这片刚刚遭受过洗劫的土地,也炙烤着打谷场上每一个人的心。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虫尸腐败的酸臭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瘫跪在场地中央、浑身抖得如同风中残叶的身影——王桂香。

孙巧儿带来的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咒语,在她脑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滋滋作响。

“我闺女赵小满比儿子强!”

说出去?当着全村这些曾经敬畏、羡慕,如今或许更多是怜悯或看戏的目光?将她赵家、将她王桂香最后一点遮羞布彻底撕碎,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不说?黑风崖茫茫大山,何处去寻那缥缈的野生艾草?即便找到了,又能有多少效用?家里粮缸已空,灶膛已冷,公公气息奄奄,孩子哭声微弱…等待赵家的,似乎只有活活饿死这一条路。

死…或者…屈辱地活…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王桂香能感觉到身后赵家人方向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愤怒,有羞耻,有哀求,也有绝望…她能想象丈夫赵老大那铁青扭曲的脸,能想象小叔子们攥紧的拳头。

她更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围观男户和流民们的视线。那些目光复杂得多,有麻木,有好奇,有隐隐的快意,或许…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

汗珠,不是热出来的,而是冰冷的冷汗,从她额头、脊背不断渗出,浸透了内衫,带来一阵阵黏腻冰冷的战栗。她的喉咙干得发疼,仿佛被砂纸磨过,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她肋骨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想起刚嫁入赵家时的风光,想起作为长媳掌管部分家务时的得意,想起往日里对赵小满那种居高临下的轻视和偶尔施舍般的“仁慈”…这一切,如今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让她几欲昏厥。她甚至想过,不如就这么死了干净!死了,就不用承受这比死还难受的折辱!

可是…当她眼前闪过公公枯槁的面容,闪过孩子因为饥饿而凹陷发青的小脸,那点寻死的勇气又瞬间消散了。

她是赵家的长媳!她不能死!她死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孩子怎么办?

活…必须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活下去…

一种近乎麻木的、破罐破摔的绝望,缓缓取代了那蚀骨的屈辱。她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身体停止了剧烈的颤抖,只剩下一种细微的、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战栗。

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用手撑地,试图直起那仿佛有千钧重的腰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

周围的人群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他们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王桂香终于摇摇晃晃地跪直了身体。她依旧低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阳光照在她沾满尘土的、失去了所有光泽的发髻上,显得格外凄凉。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干涩嘶哑的、不成调的音节,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猛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惨白如纸、被泪水和尘土糊得不成样子的脸。她的眼睛充血通红,里面充满了血丝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与绝望。

她望向丰女村的方向,望向那间她从未踏足过的窑洞,仿佛能穿透土墙,看到里面那个决定她命运的人。

然后,她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嚎叫的、撕裂般的哭腔,喊出了那第一句:

“我闺女赵小满——比儿子强!”

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屈辱,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狠狠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唔…”赵家人群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呜咽和一声闷响,似乎是有人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王桂香身体剧烈一晃,几乎再次瘫倒,但她死死咬着牙关撑住了。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溢出,那是她将嘴唇咬破的结果。

停顿了足足三息,那短暂的寂静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再次积聚起那点可怜的、支撑她活下去的疯狂气力,喊出了第二声,声音更加嘶哑,却带上了某种自暴自弃的狠厉:

“我闺女赵小满——比儿子强!!”

这一声,比第一声更加决绝,更加响亮,回荡在空旷的打谷场上,如同惊雷滚过,震得许多人脸色发白。

最后一声,她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用尽了对命运最后的控诉和呐喊,声音完全劈裂,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嚎叫:

“我闺女赵小满——比儿子强!!!”

三声喊完,她体内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一扑,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脸埋在尘土里,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哀嚎般的痛哭声。肩膀剧烈地抽搐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赵家的脸面,她王桂香作为人的尊严,在这一刻,彻底粉碎,被她自己亲手摔碎在了这众目睽睽之下。

整个打谷场,鸦雀无声。

只有王桂香那绝望的痛哭声,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

那些原本或许带着看戏心态的围观者,此刻也笑不出来了。他们看着那个瘫在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女人,心中涌起的是一种复杂的、冰凉的寒意。今日是赵家,明日又会是谁?为了活下去,人究竟可以卑微到何种地步?

孙巧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走上前,将那张画着简易地图的纸条,轻轻放在了王桂香手边的地上。她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那痛哭的身影,转身快步离开了。

过了许久,才有两个赵家的妇人,面如死灰地走上前,搀扶起几乎昏死过去的王桂香,捡起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条,在一片沉默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踉踉跄跄地、逃也似的离开了打谷场。

折腰求生,尊严尽碎。

王桂香用她无法洗刷的屈辱,为赵家换来了一个渺茫的机会和一条需要付出苦力才能换粮的活路。

而赵小满提出的这个条件及其兑现,像一道深刻的烙印,不仅烙在了王桂香和赵家人的身上,更烙在了所有目睹此事的赵家集人心上。

它用一种最残酷、最直白的方式宣告:旧有的秩序和骄傲,在生存面前,不堪一击。而新的规则,正在血与泪、屈辱与生存的交织中,悄然建立。

窑洞内,赵小满缓缓闭上了眼睛,左臂上的印记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凉的悸动,仿佛在吸收着这场屈辱交易带来的某种无形能量。

她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