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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神婆那件事过去后没几天,我又遇上了一件极其离奇的怪事。

那是个闲来无事的下午,我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也顺便亲近一下自然。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城郊一段特别偏远的江边。这里荒凉得很,江水浑浊,打着旋儿往下游流,岸边杂草长得比人都高,风一吹,哗哗作响。

更显眼的是,那斜坡上,一个接一个的小土包,全是些无人打理的荒坟。有些坟头都快被风雨踏平了,只剩下一块歪歪扭扭的石块,或者半截腐朽的木牌,勉强证明着底下曾埋过人。

我缓步沿着江边的小路往前走,总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像是有好多双眼睛从那些荒坟里钻出来,死死盯着我。我心里清楚,这是些没害过人的孤魂野鬼,我这一身带着仙家气息的生人突然闯进来,他们心里发慌,又带着点本能的好奇。

“看什么看,”我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还是给自己壮胆,“好好待着你们的,我不扰你们清净。”

说实话,看着这些被遗忘的坟包,想着万一夏天发大水可能就被冲垮,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怜悯,但我也无能为力。叹了口气,我继续往前。

前面有一片野生的杂树林子,不大,但树木枝杈横生,显得很有几分神秘感。我随手折了根枯树枝,下意识地左右挥舞,往前走着。

林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空气也更凉了几分。小树林并不算特别密集,但越往深处走,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忽然,我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冷战,从头顶凉到脚心!

紧接着,一个干哑、苍老的声音,几乎贴着我耳朵根子响了起来:

“小伙子……行行好,给点儿钱花花吧?”

我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跳开一步,心脏咚咚直跳!

“谁?!谁在那儿?!”

这树林子里怎么会有人?我明明是从后面一条小路走进来的,根本没看见半个人影!难道是鬼?可这声音听着又实在,不像阴魂那般虚无缥缈。

虽说身上带着仙家,但独自一人处在这种环境下,以往那些撞邪的经历瞬间涌上心头,我心底那点胆子其实并不大。

我握紧了手里的树枝,猛地转过身。

只见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老头。看年纪约莫六十多岁,瘦,瘦得惊人,像是一副骨头架子勉强撑着一身衣服。那衣服简直不能称之为衣服,全是破布条碎布片,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风一吹,那些布条就飘荡起来,仿佛随时会碎掉散架。

我第一时间去看他脚下,有影子!虽然淡,但确确实实有影子。他不是鬼。但我随即眉头一皱,他虽是人,周身却缭绕着一股极其微弱的、灰败的“死气”,那是阳气将尽、大限将至的征兆。

虽然衣衫褴褛,近乎乞丐,但他的那双眼睛却不像寻常乞丐那般浑浊麻木,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清亮,深处藏着某种历经世事的疲惫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大爷您……您这是?”我惊疑不定地开口,手里的树枝并没放下。

那老乞丐见我如临大敌的样子,扯动嘴角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小伙子别怕,我没恶意。我知道你是谁,你身上带着仙家的正气,老远我就看见了,这才冒昧叫住你。”

我心中顿时一凛!能一眼看穿我底细的,绝非凡俗之辈!

“您……找我有事?”我稍稍放松了警惕,但疑惑更甚。

老乞丐搓了搓那双干枯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似乎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笑着对我说:“唉,就是想……讨口饭吃。不不,不是饭,是钱。老人家我就跟你直说了吧。”

他顿了顿,那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我:“我知道你这钱,来路正,是仙家护着的香火钱,不同一般,上面沾着功德,能压事儿,能安抚……”

我默默听着,没有插话,心里已经飞快地默念开来,沟通着我家的老仙儿,请他们帮忙看看眼前这人的虚实。

老乞丐见我没反驳,便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追忆和悔恨:“我年轻那会儿,也学过道,画过符,念过咒。那时候自己火力旺,本事也有一点,谁来找我麻烦,甭管是阴间的还是阳间的,脾气上来,二话不说,几道狠符就打出去,全给压得不敢冒头。可我这人……唉,脾气太倔,做事不讲理,更不留余地,欠下了不少因果债啊!”

他苦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像是风吹过破布:“现在老了,阳气弱了,身子骨也不行了。以前那些被我强行压下去的、打跑的‘债主’,现在都闻着味儿找上门来了。家里早就败光了,亲人也都离散了,就剩我这么个老不死的,拖着这身破皮囊,天天被纠缠,自己也摊上了大事儿。我知道,这就是报应,躲不掉的报应。”

我家的老仙此刻也给了我意念反馈,眼前这老人所言非虚,他确实身负孽债,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且与我似有段短暂的善缘。仙家意思很明确:可结个善缘。

我看着他周身那几乎快要熄灭的阳气,忍不住问:“您身上这……死气?”

“阳寿快到了,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他很坦然,甚至有种解脱般的平静,“估计地府里,告我状的帖子都得堆成山了。他们都是来讨债的,我以前不讲理,全给打跑了。现在……现在不行了,也累了,不想再打了。”

我点点头,不再犹豫,伸手往兜里掏去。翻了一遍,今天出门没带多少现金,只有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大爷,我身上就这么多,您别嫌少。”我把钱递了过去。

那老乞丐,后来我知道他自称姓冯,别人都叫他冯老三,他接过那几十块钱,动作郑重得不像是在接钱,而是在接什么救命的神符法宝。他用双手捧着,对着我连连弯腰鞠躬,声音都有些哽咽:

“够了!够了!不少了!不少了!这几十块钱,沾着你的功德,足够了……足够我买个安稳,得一个善终了!”

他甚至还开玩笑地咧了咧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至少过奈何桥的时候,不会突然刮来一阵阴风,把我吹到桥底下去喽!”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纸币抚平,然后郑重其事地贴身塞进破衣服最里层,仿佛那是无价之宝。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以一种过来人、老前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伙子,你心善,仙家也正。记住我这句话,往后啊,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去。讲理,比什么都强。武力、法术压人,终是下乘,后患无穷啊!”

我认真地点头:“多谢大爷提点,我记下了。”

他对我露出一个真正释然的笑容,然后深深地、几乎是九十度地向我鞠了一躬:“多谢了,小哥。今日之恩,冯老三铭记在心。”

我赶紧上前一步想去扶他:“大爷,您别这样……”

他却摆摆手,阻止了我,然后转过身,拖着那双破旧的鞋子,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着树林更深处走去。

走出去大概七八步远,他没有回头,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随着风飘了过来,清晰地送入我耳中:

“有了这点功德钱……至少能落个好死,不会被五雷轰顶,魂飞魄散喽……”

那声音渐行渐远,里面夹杂着一丝终于解脱的轻松,一丝无法挽回的悲凉,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看透一切、放下一切的释然。

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看着他佝偻瘦削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斑驳的树影深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最后的那句话,像一口沉重又洪亮的警钟,在我耳边嗡嗡回响,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