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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仙儿走到堂口前,规矩地拜了三拜,伸手摸出三根黄香,点着了插进香炉里。香火头红彤彤的,那烟笔直往上窜,一点儿也不散,满屋子飘起一股香味儿,我吸了吸鼻子,觉得还挺好闻,心里顺着这股味道,觉得莫名踏实。

不知啥时候,她手里多出个铜铃铛,轻轻一摇,叮铃铃!身子就跟着微微打颤,两条腿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跳起了萨满舞。那舞姿说不上多好看,可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神秘和诡异,看得人移不开眼。跳了一阵,她像是突然卸了力气,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

我眼神不由自主就往堂单上瞟,可这一瞟不要紧,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再一定神,那堂单好像变透了!后面显出一座老大殿堂,里头齐刷刷站满了兵将,个个精神抖擞。最扎眼的是个穿一身白的年轻女子,脸白得吓人,可周身却绕着一股黑气,黑白分明,看得人心里直发毛。(后来才知道,那是位鬼仙,在之后的日子里跟我还有一段缘分。)

还没等我细寻思,堂单上人影一晃,走出个中年男人,尖嘴猴腮,却穿着一身讲究的长袍,小圆眼睛锃亮,脚下跟踩着风似的,嗖地一下就扑进了女大仙身上。大仙浑身猛地一激灵,越抖越厉害,突然“咚!”地一跺脚,俩手跟擂鼓似的“啪啪”拍响,震得屋里嗡嗡的。

他开口声如洪钟:“我是黄家教主,黄天龙!给我来碗哈拉气!”旁边人赶紧递上一碗白酒,黄天龙接过来一仰脖,咕咚咕咚全灌下去了。喝完酒劲头更足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接着嚷着要“草卷”,一张嘴就要了三根。神奇的是,黄天龙点着了只吸一口,那三根烟唰一下烧到了头,看得我眼都直了!

就在这时,黄天龙猛一抬头,眼神直勾勾落在我身上:“小金童啊小金童,你顶星带命,命里带仙缘!老仙家们都稀罕着你呐,四梁八柱齐全,就等着你四海扬名呐!”

“你是不是心里总不痛快?”

“后背沉得像背了口锅?”

“看见小凤凰(鸡)就想上嘴?”

“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腰腿还经常发麻发木?”……黄天龙跟《泰囧》里的黄毛王宝宝似的,端着酒碗说一句往前走一步,最后眼睛都要凑到我脸上了,嘴里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全说在我心坎上。

我妈在一旁忍不住插话:“老仙家,孩子年纪还小……能不能先不出?这仙缘……能送走不?”

黄天龙一听,“哐”一声把酒碗礅在桌上,酒洒出来好几滴落在香炉旁边。他晃晃悠悠圆眼一眯:“送走?这话你可说晚啦!”黄天龙又要了根烟,铃铛轻轻一响,接着说:

“你家这小金童,打从落生那天起,后脖颈子上就带着三花印!你们肉体凡胎眼看不见罢咧!”

我妈紧跟着问:“啥是三花印?”

“那是老仙们在他魂魄上落的印记!胡家的灵性、黄家的智慧、白家的沉稳、柳家的勇猛、灰家的敏捷,再加上老碑王护持的阴缘,早把他这命盘缠得紧紧的,哪是说解就能解的?”

“天命选中的人,解不开,送不走!”

说着黄天龙突然抬手,狠狠朝自己脸上戳了两下,目光扫过堂单上浮动的人影,压低了声音说:

“这堂口,我接不了!不是咱道行不够,是这堂教主根本没让我接!”

“你家小金童开了天眼能瞧见大堂人兵马!这可不是普通仙缘 !他要带的不是寻常堂口,是……”话刚到这儿,突然像被啥掐住了脖子,生生咽回去了。他身子晃荡的幅度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低,渐渐被香炉里升起的烟雾裹住了,只剩嘴唇微微动弹两下。

突然他浑身一个哆嗦,紧接着猛地一僵,眼睛紧紧闭上再睁开时,女大仙自己回来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半天神,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和烟头,又望望我妈紧绷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我家黄教主的话,你也都听真了。不是我这中间人劝你应下,是这缘分……你们压根推不掉啊!”

她起身走到我面前,手在我头顶上虚虚绕了一圈,说:

“孩子身上这些毛病,往后只怕还有。比方说夜里睡不踏实、总听见有人嘀嘀咕咕说话、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影子,或者突然没来由地想唱想跳,那都是仙家跟他打招呼呢。”

“别让孩子害怕,也别硬拦着,越拦越容易出岔子。”

我妈紧紧攥着我的手,声音都发颤:“可他这么点年纪,哪会跟仙家打交道啊?”

“用不着会太多,”大仙朝堂口那边瞅了一眼,说:“孩子心里有啥念头,默默一念叨,仙家自然就明白了。他们护着他,比咱们当大人的还上心。”

“他后背沉,是仙家帮他扛着磨难;身上忽冷忽热、乱蹦乱跳,那是仙家在帮他打通经脉,都是好意。”

她说着,又抽出三根黄香点燃,稳稳插进香炉:

“我再给孩子请个平安香。你们以后多留神,孩子突然想吃点啥、想做点啥,只要不过分,就依着他。等他再长大些,自然就懂得怎么跟老仙们相处了。”

香烟再次笔直地往上飘,这次不像刚才那么诡异,反倒让人看着心安。

“应下这份缘,孩子往后有仙家护着,是福不是祸。”

那会儿二十多年前,谁家出了事能去找出马仙给平事儿,可平时是见不得光的,要是一听说谁家领了仙堂,街坊邻居都躲着走。而且这缘分一接就是一代传一代,没谁真心愿意,都是被逼得没办法。我妈心疼我,怎么可能甘心让我走这条路?出了女大仙家,我妈拖着我,小跑着一溜烟儿赶回到家,门“哐当”一声关上,她反手就把我按在了炕沿上。炕上还铺着旧花褥子,有点硌人。她喘着气,刚说出一句:“儿子,你听妈说,这事儿说啥也不能应……”

话还没落音,里屋那个老衣柜突然“哐”地一声巨响!

像是有人在里头狠狠撞了一下柜门。

我吓得一激灵,刚要起身,却突然浑身一麻,从手脚尖漫上来一股凉气,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了,又冰又紧,动弹不得。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渗,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候,一个尖细的声音猛地扎进我耳朵里,不是从门外传来的,也不是我妈,它就贴着我耳根子,又细又利,像根针:

“你妈不让你应?老仙们可不答应!”

我想喊我妈,可嘴像被冰坨子封住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眼瞅着炕梢的窗帘忽然没风自己飘起来了,明明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那帘子却像被人扯着似的,直往我这边扫,拂过我脸的时候带着一股钻心的冷。

我妈也慌了,伸手过来拉我,可刚一碰到我的手就“啊”一声缩了回去,声音都变调了:

“儿子……你身上咋拔凉?!”

她话音没落,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这回飘到了我头顶上:

“她不应,这屋的东西,可就不安生了!我告诉你,进来的可不少……鬼!”

我能感觉到有团轻飘飘、凉丝丝的东西在我头发梢上扫来扫去,吓得我汗毛倒竖。

“你看那柜子,里面的鬼,还等着带你走呢……”

“哐!哐!”

柜子又连着响了两声,比刚才更猛。我眼睁睁瞅着一个四十多岁大叔的影子浮在柜门那儿,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皱皱巴巴、通红溃烂,狰狞得吓人。他正用头一下一下撞着柜门,我好像听见他在嚎:

“好烫……我好烫……”

我真想大喊一声“妈!”可嗓子就像被塞进棉花团了,一个音也发不出。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撞破柜门冲出来!

我妈脸色煞白,对着空屋子颤声喊:“别……别吓孩子!有啥话好好说……我再想想,我再想想还不行吗?”

我蜷在我妈怀里,浑身冰凉,却清清楚楚听见那尖锐的声音冷笑了一声:

“想?老仙们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琢磨。”

“你看窗外。”

我下意识抬头往窗户那儿看,玻璃上不知啥时候结了一层白霜,可这根本不是冬天啊!霜花里头隐隐约约映出个小影子,尖耳朵、长尾巴,正蹲在窗台上,直勾勾地盯着屋里。

不是一个……还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