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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点多,我妈推门进来,脸上挂着层灰败,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说:“你太姥爷住院了,我得去守着,这几天你去二姨家住。”

我手里的遥控器“啪嗒”掉在地上,抬头瞅她:“非得去吗?二姨家那老楼……”

“别磨叽,”我妈打断我,眼圈有点红,“你二姨都打电话来催了,就几天,听话。”

我没再犟,心里却咯噔一下。

二姨家在铁路小区,那栋楼是真老,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楼道里永远一股潮味儿。

表姐以前跟我吐槽过,说那小区邪性,老有人说撞见不干净的,背地里都叫“鬼小区”。当时只当她吓唬我,现在要去住,后脖颈子先冒了层凉汗。

到了二姨家,一进门我就愣了。

房子格局特别怪,一进门,左边是卫生间门,右边是卧室门,正对面是主卧室门。要是把四个门都关上,人就给关在中间一个小方格里,特别憋闷。光是站在那儿,我就觉得背上发凉,冷汗都出来了。

二姨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见我直勾勾站着,笑着拍我后背:“咋了?不认识啦?快进来呀。”

我勉强笑了笑,往屋里挪步,总觉得那四面门像四只眼睛,正盯着我后背看。

晚上吃完饭,表姐带我出去玩了会儿,九点多才回来。一进小区,我就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说来也怪,我好像长了第三只眼,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就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猛地回头!没人!我心里一下子明白了:是鬼!我没敢出声,怕吓着表姐。

“姐,”我拽住她胳膊,声音有点发紧,“你觉不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表姐回头扫了圈,路灯昏黄,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啥也没有:“你吓唬谁呢?这小区晚上是静,但哪来的人?”

可那感觉太真了,像有根无形的线吊在我后心上,不用回头,我就“看”到个穿灰衣服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襁褓,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真的有!”我急了,使劲拉她,“是个女的,抱着孩子!快跑!”

表姐被我拽得一个踉跄,虽满脸不信,还是跟着我往楼里冲。

可那道视线,像粘在衣服上的影子,甩都甩不掉。

睡到半夜,膀胱憋得慌,摸黑爬起来去厕所。

从卫生间出来,刚走到那四方小厅,我整个人僵住了……懵了,回不去了!

眼前还是那四个门,可拉开左手边的,里面竟还是一模一样的小方厅,四面门死死地围着;换个门拉开,还是这样!我手开始抖,一个接一个地拽门把手,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

“这是啥啊……”我嗓子发紧,刚想喊二姨,身后突然飘来阵细细的小孩哭声,像猫爪子挠在玻璃上,尖得人头皮发麻。

我浑身的血好像瞬间冻住了,慢慢、慢慢地转过身,就是晚上跟着我们的那个女人!她就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怀里的孩子还在哭,黑暗里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轮廓,像团浸了水的棉花。

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嘴里“哦哦”地哄着,哭声小了点。

我拼命拽最近的门把手,指节都发白了,那门却像焊死了一样。

“二姨!二姨!”我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墙上,弹回来时都变了调,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

那小孩的哭声突然拔高,尖利得像要刺破耳膜。女人慢慢抬起头,我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一道冰凉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她的声音幽幽的,像从地底冒出来的:“我儿子……他喜欢你……留下来,陪他玩会儿吧。”

“我不!我要回去!”我喊出声,牙齿都在打颤。

话音刚落,就见她脸上“滴答”落下什么东西,在地上砸出深色的印子。紧接着,更多的“水”涌了出来…是血!黑乎乎的血,从她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往外冒,顺着下巴、衣襟哗哗地淌,地上很快积了一滩,黏糊糊的,在窗外透进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可女人的血流淌在地上,脚下一滑,“扑通”摔在那滩血里。

更可怕的是,那血像活了一样,顺着我的衣角、裤腿往上爬,瞬间变得又深又广,像片红色的海水,一下就把我淹没了!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上气……

“啊!”我猛地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的冷汗把睡衣都浸透了。

是梦?

我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往门外看,那个四方小厅里,借着窗外的微光,那个女人就站在那儿,怀里的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可突然之间,我居然不害怕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们,然后我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完全不听使唤,我居然说话了!

“你走吧…别在这里了。”

女人怀里的孩子突然不哭了,她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

我的嘴还在动,那声音继续说:“我还小,帮不了你。万事万物都有因果,你有今天,是你自己的果。要是有缘,将来……或许能度你。”

说完,喉咙里突然冒出些叽里咕噜的调子,像唱歌又像念经,我自己都听不懂。

我在说什么?

我怎么听不懂?

毛子话?

英格蕾丝?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说的是仙家语言,也就是常说的上方语。)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慢慢转过身,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进小厅深处的黑暗里,没影了。

小厅里静下来,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撞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