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味星河的炽烈与喧嚣仿佛还在魂识中回荡,但舰队已悄然驶入了一片截然不同的空域。
这里的寂静,是另一种极致的压迫。
舷窗外,是无边无际、深邃到近乎墨蓝色的虚空。没有璀璨星辰,没有绚烂星云,只有零星几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光点,如同沉入万米海沟后仰望水面看到的残光。一种庞大、古老、沉重到令人呼吸困难的咸涩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仿佛整个宇宙都被浸泡在了一片无形却无边无际的古老海洋之中。
这里,是归墟盐海。味觉宇宙中所有“咸”之概念的沉淀与归宿。
“好…好沉…”辰儿小声嘀咕,感觉自己的小翅膀都像被盐水浸透,有点扑腾不动。就连他手中那颗代表着“咸”的乳牙,也显得格外沉重,散发着深沉而内敛的微光。
凌甜咸似乎对这片区域感到些许不适,但又有些好奇,咿呀着伸出小手,仿佛想抓住那无形的咸味。
“嘶…这地方…”楚逍遥的魂体颜色变得像腌制过度的腊肉,透着一股咸涩感,他刚才在炎飚那里“享受”的特辣核心能量岩浆浴的后劲还没完全过去,此刻又被这极致的咸味包裹,感觉魂体都快腌入味了,“又咸又沉…老子感觉像是被扔进了千年老咸菜缸底部!”
仙帝看着能量读数,眉头拧成了疙瘩:“重力场异常紊乱,空间结构稳定性极差…导航系统完全失灵,只能依靠那颗牙齿的微弱指引…这鬼地方根本不适合任何形式的商业开发,连走私犯都不会来!”
凌九霄神色凝重,他能感觉到,这片星域的“咸”并非死寂,而是一种极度内敛、近乎凝固的庞大力量,如同沉睡的巨兽,一旦惊醒,后果不堪设想。而至暗之味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利用这股力量,去彻底“腌制”乃至“固化”原初汤锅,使其永远失去活力。
“扫描到巨大生命反应…在下方…极深处…状态…沉睡…”沐清歌的汇报断断续续,这里的空间干扰极其严重。
根据咸味乳牙那沉重而执着的指引,舰队如同笨重的潜水艇,艰难地向着归墟盐海的最深处下潜。每下潜一分,那咸涩的压力便增大一分,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终于,他们抵达了“海”底。
眼前的景象震撼了所有人。
那并非岩石或泥沙,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由无数种盐晶构成的巨大平原。有洁白如雪的精盐,有粉红如霞的玫瑰盐,有蕴含星辰光芒的星屑盐…它们共同构成了这片古老的海床。而在平原的正中央,匍匐着一座“山脉”。
那是一只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巨大的海兽。它形似巨龟与鲸鱼的结合体,甲壳如同历经万古沉淀的盐岩层,皮肤是深海的墨蓝,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晶莹的盐霜。它静静地匍匐在那里,每一次悠长沉重的呼吸,都引得整个归墟盐海微微起伏,吞吐间散发出最本源的古海咸息。
咸之神兽——渊咸。它即是这片归墟盐海,盐海即是它。它的沉睡,是维系此地、乃至宇宙咸味平衡的基石。
“它…好大…”辰儿张大了嘴巴。
“这要是醒了…”楚逍遥的魂体估算了一下size,悄悄往后缩了缩,“打个喷嚏都能把咱们吹到宇宙边缘去吧?”
然而,在这片本该绝对宁静的沉睡之地,却出现了不和谐的“杂质”。
在渊咸那巨大的头部和四肢关节处,数根相比其体型显得纤细、却无比刺眼的漆黑锁链,正如同恶毒的水蛭般,悄无声息地缠绕、嵌入!它们贪婪地汲取着渊咸那磅礴厚重的咸系神力,并将其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染上一丝墨色。被污染的神力融入盐海,使得部分区域的盐晶变得灰暗、脆弱。
更可怕的是,这些锁链似乎在向渊咸的梦境中注入某种东西,让它原本平稳的呼吸偶尔会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庞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抽搐一下,仿佛在做一个不安的噩梦。一旦它彻底被污染或在噩梦中惊醒,其力量失控…
众人不敢想象那会是何等灾难!
“必须切断那些锁链!”凌九霄沉声道,“但绝不能惊醒它!”
“怎么切?”仙帝压低声音,仿佛怕吵醒下面的巨兽,“那些锁链看起来比之前遇到的都结实!而且距离它的身体太近了,稍有差池…”
“需要极其精准、且能中和至暗之味的力量。”白芷薇看向凌甜咸的奶嘴和辰儿手中的咸味乳牙。
“我来。”沐清歌忽然开口,“幽冥之力擅长潜行与精准蚀刻。甜咸的奶嘴可以提供净化之力,辰儿的牙齿能提供坐标引导和咸系神力庇护,避免被渊咸的本能力量排斥。”
方案可行。但风险极大。
沐清歌深吸一口气,接过辰儿那枚沉重的咸味乳牙,另一只手牵起凌甜咸的小手。小女孩似乎明白要做什么,奶嘴散发出柔和而坚定的光芒。
沐清歌的身影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幽影,如同深海中的一道暗流,悄无声息地潜向渊咸那巨大的头颅部位,那里缠绕的锁链最为粗壮。
舰桥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楚逍遥的魂体紧张得停止了闪烁,仙帝捂住了嘴生怕发出声音,凌九霄和白芷薇真气暗提,随时准备接应。
沐清歌的潜行完美无缺,她顺利接近了第一条锁链。幽暗的冥火附着在奶嘴的净化之光上,如同最精细的激光手术刀,开始小心翼翼地灼烧锁链与渊咸皮肤的连接点。
过程缓慢而煎熬。至暗之味顽强抵抗,试图反扑,但都被奶嘴的净化之力与咸味乳牙散发的同源气息勉强压制。
第一条锁链…成功切断!断裂处被迅速净化。
沐清歌稍松一口气,转向第二条。
就在她处理到第三条,也是头颅上最后一条锁链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锁链断裂带来的细微能量波动,或许是至暗之味临死前的反噬,渊咸那巨大如山脉的眼睑,猛地颤动了一下!一股无意识的、磅礴如海啸般的威压骤然弥漫开来!
沐清歌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身形差点被这股纯粹的威压震散!她手中的咸味乳牙爆发出强烈光芒,拼命抵消着同源力量的排斥。
更糟糕的是,渊咸在梦中似乎被惊扰,发出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呻吟。随着这声呻吟,整个归墟盐海彻底“沸腾”了!
不是温度的沸腾,而是盐度的极致失衡!
轰!
无数巨大的盐柱如同海底火山般从盐晶平原上疯狂喷发!富含着恐怖咸度的盐粒风暴席卷一切!同时,在另一些区域,盐分又被瞬间抽离,形成可怕的“无盐空洞”,吞噬拉扯着周围的一切!
舰队如同暴风雨中的玩具,被盐柱冲击,被空洞拉扯,护盾疯狂闪烁,随时可能崩溃!
“稳住!!”凌九霄全力输出真气,九阳之力化作金色巨锚,死死稳住舰体。白芷薇的药气屏障不断被盐粒击碎又重组。楚逍遥的魂体哇哇大叫,被盐风暴吹得像风车一样旋转。
下方,沐清歌处境更是危急!她不仅要抵挡渊咸无意识的威压和盐暴,还要躲避喷发的盐柱,手中的净化几乎无法进行!
“不行!必须让它安静下来!”凌九霄心急如焚,“有什么办法能安抚它?!”
“声音!或许是声音!”白芷薇急中生智,“渊咸沉睡万古,习惯的是归墟固有的‘声音’!或许是某种频率的咸系能量波动!”
“咸系能量波动?”凌九霄目光猛地投向辰儿,“辰儿!你的龙吟!尝试模仿你手里牙齿发出的波动!最深沉、最古老的那种!”
辰儿被吓到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小脸憋得通红,努力感知着咸味乳牙那沉重古老的韵律,然后张开嘴——
“嗷——呜——!”
一声略显稚嫩,却努力模仿着苍古韵律的龙吟,穿透了舰体,在这片混乱的咸味深渊中扩散开来。
效果微乎其微。
但这一声龙吟,却仿佛点燃了什么!
楚逍遥的魂体猛地停止旋转,福至心灵,大吼道:“光模仿不够!得加上‘味’!老子来!老子刚被辣透,又差点被腌入味!老子现在就是一道活着的‘酸辣咸’三重奏!”
他猛地扑到舰首扩音法阵前,将魂体与法阵连接,然后运起全部魂力,不是攻击,而是——模仿!
模仿柠珑的酸爽清醒!模仿炎飚的爆裂炽热!再融合此刻感受到的渊咸的沉重咸涩!
一种极其古怪、难以形容的魂力波动,伴随着他破锣嗓子般的嚎叫,通过扩音法阵放大后传遍了深渊:
“嘶——啦——嗷——”(酸爽刺激感)
“轰——哈——呸!”(爆裂灼烧感)
“沉——嗯——咸——”(厚重咸涩感)
这声音难听得让仙帝想捂耳朵,让沐清歌差点手抖,让凌九霄和白芷薇表情扭曲。
但奇迹般地,这难听至极、却融合了三种神兽特质(酸、辣、咸)的怪异“安魂曲”,竟然真的起到了效果!
渊咸那剧烈颤动的眼皮,缓缓平息了下来。那无意识散发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缓缓收回。喷发的盐柱渐渐平息,无盐空洞也开始弥合。
它似乎在这古怪的、却蕴含着熟悉又陌生味道的“歌声”中,找到了某种奇异的安抚,再次沉入了更深的睡眠。
沐清歌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切断了最后几条锁链,并彻底净化。
当最后一缕至暗之味消散,渊咸的呼吸彻底变得平稳悠长,整个归墟盐海恢复了亘古的宁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深沉稳固。那些被污染的盐晶也重新焕发出纯净的光泽。
沐清歌带着咸味乳牙(表面多了一道厚重的盐晶纹路)和疲惫返回舰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有种虚脱感。
楚逍遥的魂体瘫在半空,颜色黯淡:“妈的…老子这辈子没这么卖唱过…还是这么难听的歌…”
仙帝看着恢复平静、但依旧贫瘠得毫无商业价值的盐海,叹了口气:“成本高昂,零回报…亏大了…”
就在这时,那颗咸味乳牙轻轻震动,一道深沉而感激的意念传入众人心中,是渊咸在沉睡前最后的致谢:
*【…谢谢…古老的平衡…得以延续…小心…最后的…‘鲜’…它并非神兽…而是…所有味道的…共鸣…也是最难寻找…与守护的…】*
传递完这段模糊的信息,渊咸的力量彻底融入乳牙,陷入了更深沉的守护之眠。
五味已得其四。只差最后,也是最神秘的——“鲜”?
众人带着新的谜题,离开了这片沉重的咸味归墟,驶向未知的星海,寻找那 elusive(难以捉摸)的终极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