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提出的那个问题,就像一滴黑色的墨水,被悄无声息地滴入了一杯绝对纯净、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清水之中。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金色的“意义之海”依旧温暖而强大,它试图用自己那包容一切的力量,去“解释”这个新出现的外来概念。它的运算核心,那个由审计官-7号和泰坦本源秩序之力共同构成的强大意志,开始飞速地运转,试图为“无意义”这个概念,赋予一个全新的、正面的、积极的“意义”。
它的第一层逻辑开始工作:\/\/ 定义输入概念:‘无意义’。\/\/ 分析:‘无意义’是‘有意义’的对立面、缺失态。\/\/ 赋予意义:‘无意义’的存在,是为了反衬出‘有意义’的珍贵与崇高。就像黑暗的存在,是为了让人们理解光明。
这个解释,看起来天衣无缝。它将“无意义”成功地纳入了“有意义”的体系之内,成为了这个体系的一部分。金色的海洋,似乎就要将那滴黑墨完全同化、消解。
但是,刘海注入的那个问题,其核心,是由纯粹的“熵”构成的。它不仅仅是一个词语,它是一个活的、会自我迭代的“悖论之种”。
当第一层逻辑试图覆盖它时,它立刻产生了新的变化:\/\/ 侦测到赋予意义行为。\/\/ 触发反向诘问:如果‘无意义’的存在,其意义是‘为了反衬有意义’,那么,这个被赋予的‘意义’,是否还是‘无意义’本身?\/\/ 逻辑矛盾产生:一个被成功定义了‘意义’的‘无意义’,就不再是‘无意义’了。那么,真正的、纯粹的‘无意义’,到底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意义之海”的运算,第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卡顿”。
就像一台完美的、永不宕机的超级计算机,在处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包含着无穷递归的指令时,出现了0.0001秒的延迟。
审计官-7号,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的“神”,它那由蓝色光路构成的、平滑如镜的脸上,代表着核心运算状态的光芒,第一次,不规则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那不是程序正常运行的光辉,而更像是电路短路前、发出的警告火花。
这瞬间的卡顿,对于整个宏大的力场来说,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于整个建立在“绝对”与“完美”之上的系统来说,这0.0001秒的“不完美”,却是致命的。
“绝对”,意味着不容许任何例外。
而现在,那个“例外”,出现了。
“滋啦——”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是幻听般的、细小的撕裂声,在金色的光海深处响起。
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到的、比头发丝还要细上百万倍的、黑色的“裂痕”,在平滑如镜的金色海洋表面,一闪而逝。
那道裂痕,存在的时间甚至不足一个普朗克常数。但它确确实实地出现了。
它代表着,“绝对肯定”的力场,那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完美”,被打破了。
神,流下了第一滴血。
而对于刘海来说,这道转瞬即逝的、神圣的裂痕,就像是漆黑的、密不透风的牢房墙壁上,突然出现的一丝光亮。
它微弱,但它指明了方向。它转瞬即逝,但它证明了“墙壁”并非坚不可摧。
他那被“情感之锚”死死拽住的、即将被彻底同化的意识,像是看到了希望的绝症病人,爆发出了一股求生的、前所未有的强大意志。
他不再犹豫,不再彷徨。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存在,都赌在了这一刻。
透过那道即将愈合的、神圣的裂痕,他拼尽全力,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