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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茗计 > 第88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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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及八年前旧事,福伯痛苦地阖上了双目,身躯剧烈颤抖,枯枝般的手攥紧了衣襟,半晌才复又开口。

“老爷在斗茶会上夺魁,依例,斗茶会魁首即为茶业行首,须于三日后在其所辖茶肆主持茶商例会。故此,老爷特令茶肆休市三日,只留几个伙计轮值守门。那日,夫人一早便携了小姐您去灵音寺上香祈福,老爷与少爷则在家中歇息。谁知午时刚过,竟来了位不速之客。”

福伯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悔恨。

“那人约莫四十余岁,一身锦衣华服,西疆口音,自称远道而来拜会老东家,还携来一株稀世奇珍——与天山雪莲同气连株、五十年方得一芽的千年野生老桩‘雪域银针’,定要邀老爷品鉴。值守的堂倌不敢擅专,只得报与我知晓。彼时老奴虽已苏醒,精神却未复全,想着此等贵客怠慢不得,便强撑着去了前堂。”

“那人却道他跋涉万里,归期在即,次日便要启程,唯剩那半日辰光,执意要包下茶肆,非见老东家不可!”

福伯猛地攥拳,指节发白,“老奴见他言辞急切,形容恳切,只得……只得去请了老爷!不过一个时辰,老爷便带着瑾少爷匆匆赶来了……”

他眉头紧锁,浑浊的老眼骤然圆睁,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如今细想,老爷与少爷进门瞧见那贵客的刹那,神色便大异于常!老爷面上惯常的和煦笑意倏然敛尽,竟如覆寒霜!他立时沉声喝令老奴带人护着瑾少爷去账房,自己则独身一人,引那西疆客进了茶厢,言明不需任何人伺候……”

福伯痛苦地以拳捶额,嘶声道:“都怪老奴!都怪老奴当时昏聩糊涂,竟未能……未能察觉其中凶险!”

“紧接着,茶肆便毫无征兆地……起了大火!”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魂未定的战栗,“那火起得邪门!非是灶房,亦非库房,倒像是凭空自大堂中央炸开!火舌如毒蟒吐信,眨眼间便封死了门户!”

福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少爷……少爷一见火起,竟如疯魔般,嘶喊着父亲,一头便扎进了那炼狱火海……待下人们拼死冲入,抬出来的……便只有昏迷的少爷,和……和已然烧成焦炭的老爷啊!”

“这八年来,老奴便如那嗅骨寻踪的老犬,四处打探,处处留心,只为寻那西疆恶贼的蛛丝马迹……”

他眼中燃着执拗的恨火,却又透出无尽疲惫。

“当年茶肆的常客,老奴无一不曾暗中留意。魏嵩!……老奴也曾疑心过他,可这些年查下来,他与老爷、与芳婷夫人……实在寻不出半分干系。然则……”

福伯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老奴心中始终难安!自茶肆浴火重生,重新开张,旧日熟客多半如常登门,唯有那姓魏的……自那日起,竟再未踏足半步!一次也无!此事……必有蹊跷!”

孙莺莺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失声痛哭:“娘……娘她……”

慕知柔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

“福伯,”慕知柔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当年接触过魏嵩,或者可能知道些内情的茶肆老人,还有谁活着?还有,当年经手过贡茶,或者与贡茶有关联的衙门、茶商,你能想到哪些线索?”

她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她清丽却布满寒霜的脸庞,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可是福伯,”慕知柔声音微颤,“这些事,为什么这些年你从未对我说过?”

“唉!”福伯重重摇头,“那魏嵩位高权重且心狠手辣!老东家已经没了,少东家现在又……若是小姐您再有个闪失,老奴如何向夫人交代?死后也无颜去见老东家啊!”

魏府书房,夜已深沉如漆。

烛火在鎏金烛台上不安地摇曳,将魏嵩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身后满墙的藏书之上。那跳跃的火苗,仿佛带着某种诡谲的韵律,倒映在他那双墨深如寒潭的眼眸里。

空气里弥漫着零陵香清冽的气息,却奇异地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草药味,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

是压抑,是死寂。

屏退了所有下人,偌大的书房空旷得令他安心,也更他更加清醒。

他喜欢这种黑暗中独自一个人主宰整个空间的快感。

唯有角落的阴影里,跪着一个全身裹在夜行衣中的心腹死士,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窗外,风吹过庭院里的老槐树,枝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落针可闻的房间里,竟显得格外刺耳。

魏嵩枯坐在那张铺着完整虎皮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虽是夏夜,那冰冷的皮毛触感却仿佛能透骨而入。他指尖无意识地、缓慢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白日斗茶会上,慕承瑾那张清俊淡漠的脸,好似在哪见过,但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