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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未来星空记 > 第309章 大都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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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共振器的警报声像被掐住喉咙的野蜂,青林盯着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数字,那些绿色的荧光数字突然凝结成蒙古文的“元”字。

电流顺着指尖爬上后颈的瞬间,青林看见实验室的白墙渗出红色,无数马蹄铁在砖缝里开出铁锈花。

坠落感持续了七十七个心跳的时间。

再次睁眼时,鼻尖萦绕着檀香与马奶酒的混合气息。头顶是鎏金的藻井,九条龙纹在阴影里游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几何状的光斑——那图案竟与共振器的线圈排列如出一辙。

“你便是青林?”

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案上的奏章,我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男人穿着质孙服,腰间蹀躞带上挂着枚羊脂玉印,指节叩击桌面的节奏,与我口袋里那块铜指南针的震颤频率完全同步。

“大汗……陛下?”我盯着他腰间的玉玺,印文“至元”二字在光线下泛着冷光。这是1271年的大都,眼前的忽必烈刚定国号为“大元”。

他忽然笑了,笑声震得案上的鎏金酒盏轻轻作响:“铁木真曾在梦中与我说起你。他说有个穿奇装异服的年轻人,能从星星上掉下来。”

窗外传来漕工的号子声,他起身推开雕花木窗。护城河上的龙舟正在转向,帆影掠过水面时,在波心划出道完美的正弦曲线。

我忽然注意到城墙的拐角呈精确的四十五度,箭楼的高度恰是护城河宽度的三分之一。

“这城是刘秉忠设计的。”忽必烈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他说大都的中轴线要对准紫微星,这样天帝就能看见我们的烟火。”

案上的《授时历》突然被风掀开,我看见郭守敬绘制的星图上,每个星宿旁都标注着两组数字——一组是传统的分度,另一组竟与现代天文坐标相差无几。

当我指着那些数字发问时,忽必烈从抽屉里取出个铜制浑天仪,转动旋钮的瞬间,仪盘上的北斗七星竟投射出激光般的光束,在墙面上拼出“1276”的字样。

“去年攻下临安时,从宋廷府库搜出来的。”他指尖划过浑天仪上的刻度,“工匠说这是前朝沈括造的,能算出百年后的日食。”

暮色漫进大殿时,他带我登上万宁宫的角楼。整个大都在脚下铺展开来,棋盘状的街巷里,驼队正拖着丝绸走向西市,漕船在通惠河上连成金色的项链。当他指向东北方的积水潭,我看见码头的石桩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后来才认出那是十进制的水位标尺。

“我让郭守敬改造大运河时,他总说‘水往低处流,船要逆着走’。”忽必烈的羊皮靴踩着冰凉的角楼栏杆,“你知道吗?他在山东挖的会通河,每里路就有个水闸,船过闸时像在爬楼梯。”

晚风突然送来打铁声,我们循着声音来到工部的作坊。十几个工匠正围着个巨大的水转大纺车忙碌,纱锭转动的频率稳定得像钟摆。当忽必烈扳动某个机关,纺车突然加速,纱线在空中织出转瞬即逝的光网,竟与我实验室里的电磁场模型重合。

“这是黄道婆改进的织机。”他捡起锭子上的棉纱,“江南女子用它织布,一匹布的功夫能抵上从前三匹。我把它搬到大都,就是想让草原的毡房也能铺上绸缎。”

深夜的御书房里,案上摊着张完整的《大元一统志》。忽必烈用狼毫笔在岭北行省的位置圈点,墨痕晕开时,我看见地图下藏着层透明的网格——经度纬度的雏形正以驿站为基点延伸。

“我派马可·波罗去扬州时,给了他这个。”他从锦囊里掏出个铜制罗盘,盘面刻着不止八个方位,“他说要带着它回到威尼斯,让那里的商人也知道,从大都到泉州的海路,比香料还值得追寻。”

当我说起时空旅行的原理,他突然从书架上抽出本用回鹘文写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复杂的齿轮组,某个插图赫然是台类似蒸汽机的装置,旁边标注着“以水火代畜力,可行千里”。

“这是耶律楚材的手稿。”他的手指在图上轻轻敲击,“他说草原的风、江南的水,都藏着让车轮自己转动的力气。可惜他没等到亲眼看见的那天。”

暴雨突至的夜晚,我们被困在司天台。郭守敬正带着弟子调试简仪,青铜构件在闪电下泛着冷光。当雷声滚过,简仪的窥管突然捕捉到某颗流星,数据被迅速记录在“景符”上——那精度竟能测出小数点后三位。

“至元十三年冬至那天,我们用这台仪器测日影。”郭守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结果与《授时历》的推算只差了两刻。大汗说,这比打赢一场仗还让人痛快。”

雨停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忽必烈指着初升的太阳,让我看城墙上的计时装置——漏刻与机械钟正在同步运转,水滴滴落的节奏,恰好与钟摆的摆动形成奇妙的和声。

“我让阿拉伯工匠和汉人技师一起干活。”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们起初总吵架,说对方的方法不对。后来发现,不管是沙漏还是齿轮,能说准时间的就是好东西。”

在将作院的兵器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回回炮”。工匠们正在演示配重原理,当巨石被抛向靶场,落点竟与计算的位置分毫不差。忽必烈突然问我:“你说的那个‘能量等于质量乘以光速平方’,是不是也像这门炮?把看不见的力气,变成能砸开城墙的石头?”

离别的时刻来得猝不及防。当共振器的嗡鸣声从口袋里传来,我正站在元大都的土城墙上。忽必烈递给我块刻着“中统元宝”的铜钱,背面竟有个微小的螺旋纹路。

“不管你从哪个星星上来,记住这里的坐标。”他的琥珀色眼眸在夕阳下格外明亮,“大都的城门永远向懂道理的人敞开,不管是算星轨的、造机器的,还是能让时间拐弯的。”

白光吞噬视野前,我看见他转身走向正在建设的大圣寿万安寺。工地上,来自波斯的建筑师正教汉人匠人搭建穹顶,两种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在蓝天下渐渐融合成新的轮廓。

实验室的警报声还在响,我跌坐在地板上,手心的铜钱烫得惊人。窗外的现代北京正华灯初上,二环路的车流在夜色里划出光带,像极了元大都棋盘街上的灯笼长龙。当我打开电脑,屏幕上自动跳出个文档,标题是《大都星轨观测记录》,落款处有个熟悉的琥珀色印章,印文正是“至元”二字。

后来每次调试共振器,我都会想起那个暴雨夜的司天台。

郭守敬说,宇宙就像架精准的仪器,每个齿轮都在按自己的节奏转动。

而忽必烈最了不起的创造,或许就是让不同文明的齿轮,在大都这座巨大的仪器里,找到了共同的转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