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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郭太医青帷小轿疾停荣府角门。

贾故穿着昼日见客的熟罗长衫,见她进来,才抬手摒退左右,问她,“郭太医深夜亲至,必是娘娘不好?”

郭太医拱手极快回道,“宫中不易养身,娘娘孕相不佳,怀不久了。若不提前生产,恐皇嗣不保……”

她抬眼,目光十分沉重说,“为今之计,唯有提前催生。”

贾故当机立断,拍板说,“既然如此,挑个好日子,叫皇嗣出生。”

没一二日,九月初一的时候。

皇城深处,凤藻宫里。

贤德妃被扶上产榻,殿内灯火如昼,铜炉里沉水香烟雾缭绕。

她面色惨白,唇无血色,汗湿重衫,指尖死死攥着榻沿,指节泛青。稳婆、太医环立,却人人屏息,唯恐惊扰那微弱胎心。

殿外,被召进宫陪产的王夫人扶着贾母,坐立不安,不断向里面张望。

夜风吹得他们鬓发散乱。王夫人唇角轻颤,无声诵经。贾母阖目,手里一串伽楠木佛珠被捻得咯吱作响。

许久,一声微弱却清亮的婴啼,划破沉夜。

“娘娘生了,是位皇子!”产房的稳婆高声报喜,殿内顿时跪倒一片。

内侍狂奔而出,奔往御前。

不一刻,皇帝,皇后亲至,皇后抱起襁褓给皇帝看。

这是近三年来,皇帝唯一出生的皇嗣,皇帝当即龙颜大悦,降下口谕,“凤藻宫上下,贾妃娘家,皆大赏!”

金摆件、玉如意、上用锦缎如流水般抬进凤藻宫和荣府。

老太太和王夫人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们一回府,凤姐便带着丫头、媳妇们,一起给老太太行礼贺喜了。

贾赦也忙着让人在府外放了半日的鞭炮。

老太太还吩咐说,咱们要在城门处施粥七日,为娘娘和皇嗣积福。

其实老太太原本要说施粥一月的。但想了想府里银钱不够,所以还是没有铺张。

次日一早,荣府上下进宫谢恩。

凤藻宫帘幕低垂,药香与血腥味交织。

元春仰卧榻上,青丝披散,面色近乎透明,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见母亲、祖母进来,她勉强牵了牵嘴角,声音轻若游丝:“快给老太太和太太看坐,本宫现在还不能起身,咱们就这样说说话。”

瞧她气色不如昨日,王夫人扑到榻前,握住女儿冰凉的手,泪如雨下,却不敢哭出声,只把额头抵在女儿腕边。

贾母拄杖而立,老泪在眼眶打转,终究咽了回去。

而另一旁,被贾赦带着向皇帝谢恩的贾故,听闻贤德妃娘娘要躺着休养,皇嗣也生来体弱,他抬眼望向紧闭的殿门,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他对不起元春侄女。

他面上假情假意的心酸了一把。

等回府,语气又恢复一贯的冷漠,与郭太医说,“从今往后,你只照管皇嗣。娘娘的身子,自有王太医照拂,你不必再分心。”

郭太医领命,悄声退下。

九月二十八,清晨的霜气刚褪,荣府后角门便车马喧阗。

钱氏怀里搂着英姐儿,站在垂花门外与徐夫人、赵氏、金穗话别。

英姐儿小手攥着祖母给的鎏金小如意,奶声奶气问:“娘,咱们几时回家?”

钱氏替她掖了掖鬓边绢花,眼底微红,却含笑道:“等见了爹爹,你再问他罢。”

说话间,她抬头又瞧了一眼抱在金穗怀里的哥儿,才依依不舍的坐上马车走了。

徐夫人目送她们走远,才回身吩咐:“将哥儿挪我院子里去,正好让小七去前院和茂哥儿住。”

赵氏点头笑说,“我下,弟妹可安心与二弟团聚了。”

这边说完,前院忽又热闹起来。

原来贾赦说,皇子下月满月,咱们在府里办三日流水宴,请亲戚们一起热闹。

大老爷开口,也不管府里银子够不够。

但老太太和贾政都满意这个提议,生银子的事,便只能贾琏和王熙凤两口子劳累了。

十月初二,宁国府前,尤氏继母尤老娘携了两个女儿也来了。

等荣国府宴时,尤老娘着酱色缎袄,鬓边插一支赤金蜂赶菊钗,眼角堆笑,嘴里连声与老太太说:“来沾沾娘娘的喜气,也给三姐看看有没有好郎君。”

老太太问起尤二姐,尤老娘叹了口气,手掌在膝上轻拍,“那可不是个好人家,不提也罢。”

竟半句未提要把尤二姐嫁过去的话,老太太也不好再问。

谁知三日流水宴后,郭太医又来府上。

贾故见她进来,以为小皇子有事,忙摒退左右来,听她细说。

谁知她只是说,“今日吴贵妃在坤宁宫请安,趁众人贺喜,竟向皇后进言‘贤德妃体弱,恐难抚育皇嗣,不若交由臣妾教养,以慰皇后爱护皇嗣之心。’”

贾故一听,心里直翻白眼。

贤德妃有皇嗣在手,又有娘家。

难不成还要他给支招宫斗去?

于是他对郭女医说,“吴贵妃有二皇子,她表态就是故意吓咱们娘娘。你叫娘娘多去皇后跟前卖好,皇后不得庇护投靠她的人?”

郭太医微怔,旋即会意,拱手称是。

就这样,再到十一月的京城,初雪未化。

贾故披着家常灰鼠皮袍,倚窗剔一盏沉香,看桂树残叶上凝着薄霜,心里便生出“岁月安稳”四字。

忽听外头脚步杂乱,小厮隔帘禀报:“三老爷,琏二爷回来了,才从平安州赶夜路进的京。”

贾故眉心一跳,忙叫人唤贾琏过来。

等了半刻钟,贾琏带着雪气闯进来,他进门先作揖,又笑说,“给三叔请安。”

“请安?我不安!”贾故皱眉问他,“你如今没正差,跑去平安州做什么?”

贾琏尚未答,贾赦也晃了进来,紫貂斗篷半敞,手里转着两个羊脂玉球,叮当作响。

他先举杯呷了口热酒,才懒洋洋道:“老三别急。这不是娘娘大喜,度节使是王家旧亲,顺道去与他们贺喜。”

贾赦语气轻松,贾故却只觉脊背生凉。他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确认丫鬟已退,才沉声道,“眼下圣上面前,一等的难题是太上未去,第二等就是皇后的大皇子和吴妃的二皇子年岁相当,暗地相争!”

“可你们连番动作,若是让圣上多思,觉得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倒是咱们家姻亲旧故捧着贤德妃娘娘生的小皇子扎眼。那就是你们的罪过了!”

贾赦不是没经过事的人,听贾故这样说,他的笑意僵在嘴角。但又十分不甘的说,“老三,你别是和国舅府一起走久了,忘记你姓什么了!”

老天!他还真有想法!

贾故一时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挣扎着解释说,“太医说小皇子体弱,而且皇后和吴妃生的皇子都该选妃了。”

贾赦却是冷笑,“若按你这道理来,今日坐上头该是谁?”

说罢,他带着贾琏就走了。

而窗外北风卷雪,他们出门时透进来的风让贾故心里也凉透了。

如今小皇子能不能长大都不一定。

就算有这么个心思,但这么早表现出来?是怕自己没人帮你清点九族人口吗?

贾故暗叹,好在如今圣上还没想到底下皇子相争这一头。

否则,荣国府怕真要提前大难临头各自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