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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光刚爬上荣府墙院,贾故唤吴大喜,“去,把大老爷请来,说老太太等着呢。”

吴大喜飞跑而去,贾故负手立在影壁前等他。

不过一柱香功夫,贾赦喘吁吁赶来,“老三,大清早的,老太太有急事?”

贾故侧目,嘴角勾出一丝笑,“是我,看大哥这几日又不殷勤了,怕老太太想念,让人唤了大哥来。”

说罢他抬步往前,贾赦与他齐走,一路小声嘀咕,“我这几日也是有事……”

荣庆堂里,老太太正用茶,琥珀跪坐在一旁给她捶腿。

听见帘响,老太太抬眼,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唇角先含了三分笑。

贾赦、贾故趋前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这才“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二人坐。

贾故接过小丫头捧来的茶放在案上,笑问老太太,“母亲,儿子听说咱们府上赖管事家赖尚荣要捐官,便想来问问,可是您老人家准了的?”

老太太抬眼,点头说,“赖家三代忠仆,赏他们个前程,也是给外人看咱们贾家的宽仁。”

“宽仁?”贾故轻笑一声,声音骤冷,“儿子倒觉得太张狂了!”

他目光直视老太太,“母亲,您若真念他们旧功,干脆一纸放籍,让赖家阖门脱了奴籍,干干净净去做他们的官老爷。如今可好,”

贾故伸手朝窗外一指,“让赖尚荣要戴着乌纱去拜客,他爹娘却在咱们家听使唤!这叫什么恩典?叫旁人怎么看?看不起赖家的,会嫌弃他们一家出身,说不得背后还得骂两句。能跟赖家有话说的,怕是觉得贾家不厚道,故意折辱人家?”

“明明在施恩,想让旁人看咱们贾家权势和仁善的。偏做出来只叫人觉得跋扈和伪善。让其他同僚见了他父母都能被贾家来去使唤。别说心有戚戚了,就是圣上看着,难道不会觉得贾家在官场为所欲为?”

贾赦看老太太面色不好,缓声打圆场:“老三,话重了!赖大两口子愿意留咱们做管事……”

“愿意?”贾故回首,目光如刀看向大哥,“大哥,奴才的‘愿意’值几个钱?他们身契在咱手里,敢说不愿意?除了皇家奴才,我还真没听过谁家奴才戴乌纱的!御史台若参一本‘私蓄官奴、纵奴为官’,娘娘在宫里都得跟着吃挂落!”

一语落地,堂上骤然静得可怕。

老太太喉结滚动,半晌才低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贾故起身将茶奉到老太太手上,见她接了,才说,“要儿子说,赖家上下,奴籍全消。既是恩典,就要做得干干净净,别留让人记仇的地方。”

说完,贾故又劝贾赦,“大哥,施恩旧仆没有错处,可是也要把握住分寸,弟弟都不敢想,若是父亲尚在,他自个同太上闲话,太上指着一个官员说,记得昔日他是给朕牵马的,现如今也出息做官了。然后咱们家老太爷也笑呵呵的接话说,荣府上也给自己家三代仆人儿子捐了个官老爷当。不知道太上会不会乐呵呵的说,好好好,你们家日子好,伺候的你们的日子也好,我才高兴呢。天子都未曾将臣下做奴仆,贾家可不敢这么大胆。”

老太太听惯了贾故拿大道理唬人,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终究缓缓点头说,“听你的,让他们都出去,只是东府那边赖二一家,还要老大去说。”

贾赦闻言忙不迭点头,“儿子等会就去!”又转头,冲贾故挤眼,“老三,赖家全走了,空缺谁补?你说说,谁能来做咱们府内大管事?”

贾故得了暗示,心里觉得好笑,他坐回大哥身旁,如了大哥心意,回道,“依我说,还是得找家里能放心用的老人,我看林之孝家就不错,夫妻两都是老实人。”

贾赦一听,可算高兴了。他忙说,“哎,老三说话办事就是有依据!林之孝的确是好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觑老太太脸色,见老太太已阖眼,忙压低声问,“那赖家放籍的文书,我这就去办?”

老太太只轻轻摆了摆手。

且说赖家得了放籍文书,阖家如在梦中。

赖嬷嬷连夜催儿媳翻出压在箱底的一匹绛红云雁纹缎,又逼着儿子写了“谢恩”的帖子,备了礼物,第二日天未亮,便乘一辆旧青绸车,从角门重进荣府。

荣庆堂上,老太太刚用完一盏燕窝,正倚着蜜合色引枕养神。

仍是琥珀在替她捶腿,忽听小丫头隔帘禀报,“老太太,赖嬷嬷带着赖管事媳妇,在院门口跪谢。”

老太太睁眼,只说,“让她们进来吧。”

帘钩轻响,赖嬷嬷先探身。

她今日特意穿一件簇新石青缎褂,头发梳得极光亮,仍插一支白玉扁方,只是腰比往日弯得更深。

“家里听了老太太恩德……”赖嬷嬷一开口,声音便哽咽,双膝“咕咚”磕在青砖上。

老太太目光落在赖嬷嬷花白的鬓角,忙抬手示意鸳鸯,“快扶赖嬷嬷起来!地上凉。”

赖嬷嬷顺着鸳鸯的手起身,一个劲的说,“老太太大恩大德,咱们一家子都不敢忘了,日后若是府上有差使的地方,让爷们只管吩咐……”

“好了。”老太太打断了她表忠心的话,只说,“你们一家子的身契,昨日大老爷已叫琏二送顺天府销了。日后,你们在家里做官奶奶,才是享福的时候呢。”

赖嬷嬷怔住,张着嘴,半晌才“哎”了一声,又回头冲儿媳哑声斥,“还不把东西给老太太呈来!”

赖大家的忙行两步,双手高举托盘。鸳鸯揭开红缎,里头是一对金镶玉“福寿”簪,并四匹上用宫绸。

老太太扫了一眼,唇角微动,像笑又像叹,“还带礼物来了,罢了,东西我留下,你们人也见了,回去吧。”

赖嬷嬷听了,侧身冲鸳鸯低声嘱咐了一句,“好姑娘,初春夜寒,好好伺候老太太。”

鸳鸯避过,只点头不语。

老太太已别过脸去,抬手挥了挥。

门口另外两个小丫头会意,一边一个搀住赖嬷嬷,将她扶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老太太仍倚在引枕上,瞧着赖嬷嬷刚送来的东西,吩咐鸳鸯,“记账收起来吧。”

再到二月中旬的时候,因为清明皇家祭祖一些事宜,贾故带着王行去内府扯皮,却从盛公公那得了贾瑄消息,“大人家之前出远门的那位,昨儿夜里刚回来,听说肩胛上挨了一刀,肉都翻出来了。早上太医去看了,圣人许了他回家休养,大人可派人去接了?”

贾故听完,道了一声谢,连官服都没换,与王行说了一声,又出宫让吴大喜赶紧叫马车去京营,才径自打马往京营去。

一路春风割面,他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瑄哥儿才二十出头,可千万不能伤着筋骨!

京营驻所铁甲映日,寒光点点。

守门的不认得贾故。

听他报了许临、贾瑄的名号,他们才进去传话。

贾故等了有一会,被赶过来的许临领着去了贾瑄休息的地方。

屋内光线昏暗,药味、血腥、汗酸混在一处,冲得人直皱眉。

贾瑄半披着一件旧衣服,正趴在床沿,自己给自己换肩头的药,牙齿咬得咯吱响。听见门响,他回头,一张脸惨白,唇上却强扯出笑:“父亲,您怎么来了?”

贾故立在门口,眉心越蹙越紧,问他们二人,“你们怎么不派人回家去报信?”

许临瞥了眼贾瑄,低声解释,“太医原说需静养,营里吵闹,不利愈合。可五弟自己拗得很,怕岳母和府里老太太担心,死活不肯回。”

贾故冷哼一声,进屋往贾瑄身旁一坐。

许临招呼了两个兄弟,让他们抬着一扇软藤大椅进来。

贾瑄见状,忙撑着坐起,牵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仍强笑:“父亲,大姐夫,不打紧的!箭镞没毒,我自己能走。”

“能走个屁!”贾故一步上前,伸指虚点他肩头,指尖离伤处尚有一寸,贾瑄已疼得冷汗直冒。

贾故又气又疼,骂道,“等你娘见了,若不掉泪,才算不重!如今你躲在这里,她连日见你不着,夜里翻来覆去,就差派人去寻你了!”

贾瑄垂下头,小声解释,“儿子正是怕她、怕媳妇担心,才想将养几日,等结了痂再回家。”

“糊涂!”贾故抬声,又怕震着他伤口,复压低声,“你越不回去,她们越胡思乱想。今日便跟我走,回府里请大夫日夜守着,比在这地方好。”

说罢,贾故又叫许临,“太医开的药方在哪,给我找出来,我一便拿回家去。”

贾瑄说不过亲爹,便挣扎着要自己下床。

脚一沾地,贾故便伸出手托在他没受伤的那边肩下,低声斥道,“别再乱动,当心我叫你姐夫直接捆了你回去。”

许临在旁看着,笑说,“五弟,听岳父话吧,不然我回家也得被你大姐姐骂。”

说完,他才跟着把贾瑄扶上大椅,让人一路稳稳当当的将贾瑄抬出京营,送他进了吴大喜带来的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