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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故正一路恍惚着准备回太常寺,袖角却被轻轻一扯。

刘郎中不知何时已贴到他身后,脸色惨淡,平日的从容全没了,只剩嘴角神经质地抽搐。

“道生兄……”他声音压得极低,“我林林总总给李大人……那贪官给了三万多两,那是我全部身家啊!在他手底下,谁敢不往外舍银子?若我出事,我家老太太、夫人女儿,就托给道生兄了……”

“叫孩子们早些办婚事就是了。”贾故先环顾四周,见无人留意,又想到赵巡抚信上所说,才低声续道,“刘兄所虑,我岂不知?可反过来想——你只是郎中,上官勒派,你敢不献?三万两,那是割肉卖田凑的保命钱!圣上若知个中苦情,未必不同情。”

贾故夸张的叹息一声,“这也是咱们所有人为官的难处啊!”

刘郎中反应过来,忙不迭接口将自己变成苦主,“道生兄说的是,我常忧惧,恨不得与粮道一起去了,但又盼青天去乌云,好在圣上明辨,救臣于水火之中,臣往后定当肝脑涂地,侍奉明君。”

说到激昂处,他竟抬起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又朝紫禁城方向深深一揖,活像御座就在十步之外。

贾故见他都识趣到直接给圣上表忠心的这一步,也不再与他细说了。

刘郎中得了台阶,匆匆拱手告辞。

贾故目送他远去,自己回了太常寺衙门。

今日春分社日,皇帝要亲祭先农。礼器、乐悬、牲牢、仪注,样样都要太常寺与礼部合办。

贾故可不敢耽搁。

春分社日的祭鼓歇了最后一记,日头已爬过景山脊背。

黄土坛上香烟未散,贾故双手捧着玉爵,指节仍因方才的三跪九叩而发麻,耳边却忽听得一阵急促脚步靠近。

一名绯衣小校跪在御道侧,额头抵地,声音压得极低,却足够让近前的几位堂官同时屏息:“启奏皇上,刑部来报,吏部李侍郎,半个时辰前于刑部大牢内自缢身亡。”

玉爵在贾故掌心里轻轻一磕,发出几不可闻的脆响。他急忙低头,借躬身掩住唇角那一点抽搐。

皇帝立于众人之前,逆光中只看得清他下颌锋利如削。

半晌,才听他淡淡“唔”了一声,既无喜亦无悲,只抬手示意继续撤馔。

再有一月多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查到清明上巳皇家要祭祖的时候。

刑部甚至撬开李府夹壁、地窖、甚至佛堂莲花座下的暗格,也没查死要钱留的账本。将他一家子判了流放抄家,也没抄出多少银子来。

谁都不知道把钱藏哪了。

最后还有太上皇发话,宽宥了他家女眷孩童。

但只看太上皇先后态度,贾故也能猜出来,那些银子都流到哪去了。

谁知这事还有后续,太上之前插手保李侍郎被皇帝堵回去了。

但是皇帝这边把人逼死了也没查出来个什么。

太上皇当即又不愿意了,竟直接在大明宫召见群臣,说要罢大理寺卿的差事。

贾故缩着脖子立在第三班文臣的尾巴上。

只听上首传来太上皇低沉而倦怠的声音,“大理寺卿,查案无功,致钦犯自缢,当罢。诸卿可举贤才,明日廷推。”

贾故正垂眸数地砖,忽听太上皇慢吞吞念道: “太常寺少卿贾故,忠臣之子,可备一议。”

这叫贾故战战兢兢的。不敢说一句话。

只能在心里无语,谢谢你啊,这时候也不必惦记。

自己的名字由太上那边嘴里说出来。

皇帝肯定把他当以后要除掉的太上一党了。

贾故现在只求太上活个一百二十岁。

把皇帝耗死算了。

果然,御座上的皇上微微侧首,目光掠过贾故弓起的脊背,唇角似笑非笑。

贾故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中单,恨不得自己异能如小说中能直接晋级到一人杀百人,千里不留行。直接反了他的!

但这都是想象。

此时还贾故还和其他人一起跪着,听完两位皇帝训话,才一起退下。

廷推当日,太上皇提的名不止贾故,还有三位堂官。

众人本以为大理寺卿必倒,却不想圣上竟说,“秦卿老成持重,无过可罢”。

随即吏部王侍郎出班,侃侃而谈“刑狱之失,罪在尚书调度,与大理寺无涉”。

一番车轮话下来,大理寺卿竟得以留任。

反倒是吏部尚书,作为太上皇一手提拔起来的老臣,被“念其年高,准致仕归里”。

更妙的是,递补吏部尚书的,正是那位王侍郎。

王侍郎和贾故亲家赵巡抚有旧的算是一派。赵巡抚又是先前投奔皇帝被太上为难过的人。

如此一看,太上到底老了。

这事也给贾故长的个教训。以后对待有自己把柄的人,最好先一步下手。

除此之外,刘郎中照着赵巡抚给贾故想的词,给圣上表了忠心,竟然成了吏部新任右侍郎。

腊尽春回,长安街上柳色初青,吏部正堂却已换了新榜。

刘郎中,如今该称刘侍郎,着簇新的绯袍,腰间系一条描金荔枝玉带,立在丹墀之下,竟比院里的迎春还精神三分。

“道生贤弟!”刘侍郎一眼瞥见贾故,忙整冠趋来,靴跟踏在金砖上“嗒嗒”作响。他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谦恭与感激,眼角却藏不住春风得意,“若无当日那番‘忠君剖白’,刘某焉有今日?弟之大德,刘某阖家铭感。”

说罢,深深一揖到地,袖口滑出一截松江细绫里子,雪白耀眼。

贾故伸手将他扶住,心里笑他现在又换词做了兄长,口中只说,“圣天子在上,明察秋毫,刘兄忠悃,原该有此擢升。”

两人寒暄未毕,再转入花厅,议起了亲事,“先时为兄与道生贤弟说小儿女亲事定在今年,贤弟如今也可去请人算日子正式过帖了。”

这才是正经事,贾故展眉笑道,“自然要选个黄道吉日,不能委屈了令爱。”

等贾故回府,与徐夫人商议定了请钦天监算吉日以及要与刘府备的礼。

晚上的时候,才给赵巡抚写信。将京城事除了与王行之间内情,其他一一说明。

再有十余日,赵巡抚回信,说他劝刘侍郎忠君,圣上都知道了。

贾故拿着回信喜笑颜开。

有时候吧。就是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