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城的城门比雅安城更为高大,由整块的青灰色巨石垒成,门洞深邃。
守门的士兵并非普通城防军打扮,而是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腰佩长剑,眼神锐利如鹰,气息精悍,显然都是蜀山剑宗的外门弟子或是与宗门关系密切的武者。他们检查入城者的目光,带着一种宗门弟子特有的审视与傲然。
缴纳了每人15积分的入城税后,端木烬和殷牧野顺利进入城内。
一进城,一股浓郁的“剑”之气息便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武器铺十家有七八家是专营长剑,从普通的青钢剑到百炼精钢剑,甚至偶尔能看到闪烁着异芒、疑似掺入特殊金属的宝剑。
行人中,佩戴长剑者占了绝大多数,就连一些看似普通的商贩,腰间也挎着一柄装饰性的佩剑,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气。
“蜀山尚剑,果然名不虚传。”端木烬目光扫过,淡淡评价道。这里的尚武之风,尤其是剑道氛围,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城市都要浓烈。
殷牧野眼神复杂地看着熟悉的街景,低声道:“蜀山城可以说是因剑而生,因剑而荣。城中最大的势力除了剑宗本身,便是几个依附于剑宗的武道世家,以及由剑宗弟子或退役执事开设的各类商铺、镖局。在这里,剑就是规矩,剑宗就是天。”
殷牧野熟门熟路地领着端木烬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避开人流最密集的主干道,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些的青石板小巷。巷子深处,有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客栈,招牌上写着“青松客栈”四个字,字迹苍劲,隐隐透着一股剑意。
“这家客栈的老板,曾是剑宗的外门执事,后来因伤退役在此开店,为人还算公道,消息也灵通,最重要的是口风紧。”殷牧野低声解释道:“我们先在这里落脚,属下这就去联系一位信得过的师弟。”
端木烬点了点头。
客栈老板是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左袖空空,显然断了一臂,但眼神依旧明亮,气息沉稳,竟有武者巅峰的修为。他看到殷牧野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问,熟练地为他们办理了入住,安排了一个僻静的房间。
安顿好后,殷牧野对端木烬道:“大人,您先在房内休息,属下去去就回。”
“小心行事。”端木烬嘱咐了一句。
“明白。”殷牧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转身离开了客栈。
端木烬在房中静坐,神识却悄然蔓延开来,覆盖了客栈及周围小片区域。初来乍到,又身处是非之地,必要的警惕不可或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暗,殷牧野才匆匆返回。他的脸色有些凝重,眉头紧锁。
“大人。”殷牧野小心关上房门,这才沉声开口。“情况……有些复杂。”
“说。”端木烬示意他坐下。
“属下联系到了当年与属下交好的一位师弟,名叫汪旭,如今在内门丹堂担任执事。”殷牧野语速较快,显然得到的信息让他心绪不宁。“据汪旭所说,沈千云那厮,在一个月前,已经成功突破到了宗师境!”
端木烬眼神微动,看来这个沈千云并非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难怪其祖父沈丘对其一味偏袒。
“而且。”殷牧野语气更加沉重。“因其突破宗师,加上其祖父沈丘的运作,他已被内定为下一任执法堂堂主的候选人之一,风头正劲!”
“继续说。”
“更麻烦的是,沈丘那老贼,似乎在半年前有所奇遇,修为更进一步,如今很可能已经达到了武王小成境!”殷牧野握紧了拳头。“他在宗门内的权势因此更盛,几乎一手把持了执法堂,连掌门和其他长老都要让他三分。”
形势比预想的还要严峻,对手的实力和权势都超出了最初的估计。
“关于你当年那件事,现在宗门内是何风向?”端木烬问道。
“当年那件事……”殷牧野脸上浮现出苦涩与愤懑。“在沈丘的操控下,早已被定性为铁案!宗门卷宗里明确记载我‘品行不端,恃强凌弱,意图玷污同门,罪证确凿,念在往日功劳,仅逐出师门’。”
“如今门内弟子大多只知我殷牧野是宗门之耻,少数知情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汪旭师弟说,他曾尝试在几位较为正直的长老面前提及此事,希望能重新调查,但都被沈丘一系的人压了下去,反而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对手不仅实力强劲,而且在宗门内权势熏天,将当年的冤案打造得铁板一块。
“当年的那个女弟子呢?”端木烬出声询问。
殷牧野脸上浮现一丝怒容:“听汪旭师弟说,那名女弟子早已被沈千云灭了口。”
端木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也就是说,想通过宗门常规的申诉渠道为你平反,几乎不可能。”
“是的大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敲响闻道钟。”殷牧野声音低沉。
“闻道钟?”端木烬停下敲击的手指,目光锐利地看向殷牧野。
“闻道钟乃是宗门传承古物,非重大事件不得敲响。一旦钟鸣九响,意味着有弟子以自身武道前程乃至性命为赌注,发起‘问道之争’,要求宗门就涉及宗门声誉、弟子清白的重大冤屈进行公议,所有长老,乃至闭关的太上长老都必须出席!”殷牧野解释道。
闻道钟是蜀山剑宗赋予门下弟子最后的申诉途径,但也凶险无比。发起者若无法在公议上证明自身清白,或是在随后的“问道”环节中落败,轻则废去修为,重则当场殒命!而作为被挑战的一方,沈丘和沈千云也必须接受质询,若被证实诬陷,同样将受到严惩。
数百年来,闻道钟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成功者更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挑战者,都倒在了权势与力量的碾压之下。
“好!那就直接上山,敲响闻道钟!”端木烬语气斩钉截铁。
“大人,这太冒险了!”殷牧野急道。“闻道钟一响,便是不死不休之局!沈丘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必然会动用一切手段打压我们。届时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沈丘一系,甚至可能引来整个宗门维护‘稳定’的压力!”
“不死不休?”端木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正合我意。若不将此事彻底了断,难道让你永远背着污名,让我身边永远留着一个被人唾弃的‘蜀山弃徒’?”
端木烬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蜀山城渐起的灯火,以及远处黑暗中如同巨剑般直插云霄的山峦轮廓。
“唯有将一切摊开在阳光下,用绝对的力量撕碎他们的伪装,才能让你真正重获新生。至于宗门压力……”端木烬转过身,眼神中仿佛有星辰湮灭,山河倾覆。“若蜀山剑宗上下皆是是非不分、沆瀣一气之辈,那这宗门,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土匪窝,掀了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