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冰冷的“天狱”之力,已非简单的能量冲击,它更像是宇宙法则层面的抹除程序,如同亿万把无形的法则锉刀,从物质到神魂,对沈渊进行着最彻底的刮削与分解。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透明,其下的血肉、经络仿佛沸腾后又急速冷却的能量流,不断化作最基础的光点试图逸散。意识海更是重灾区,那冰冷的秩序之力如同冰川蔓延,要将他的思维、记忆、情感,一切代表“沈渊”这个个体的痕迹,彻底冻结、同化,归于死寂的“无”。
漩涡背后的“天狱”虚影愈发清晰,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对死域,没有时间流逝,没有物质变化,只有永恒不变的冰冷规则。它代表的是一种超越理解的终极收割,一种将生机勃勃的世界还原为最纯粹本源能量的残酷法则。在这等层面的力量面前,个人的意志、情感、甚至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一切的挣扎,最终只是徒劳?好不容易窥见真相,触及根源,难道最终结局,便是与这玄黄世界一同,化为“上界”餐桌上一道无声的养料?’
不!绝不认可!
他是沈渊!是行走于生死边缘的收尸人,是背负万灵执念的葬世者!他的记忆中,承载了太多无法磨灭的画面:岳山那撼天动地的忠义、苏小婉至死不渝的深情、墨玄于绝境中的机变谋划、阿箼未经尘染的纯真笑颜……还有这广袤玄黄大地上,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生生不息的轮回!这一切由血与火、泪与笑构筑的“存在”,岂容这毫无情感的冰冷法则轻易抹杀?!
“我之所葬……乃是逝去的时光与亡魂!而非……充满无限可能的现在与未来!”一股源于灵魂最深处的不屈意志,如同在万丈冰原下骤然喷发的熔岩,轰然冲破了“天狱”之力的思维禁锢,在他近乎熄灭的识海中熊熊燃烧!
嗡——!
仿佛是被这道决绝的意志所点燃,一直沉寂的《葬世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悸动!这一次,它并非单纯灌注力量,而是如同一位跨越时空的导师,将一段来自无尽久远之前、初代葬世者面对世界终末时最本源的感悟与对抗经验,直接烙印进沈渊的灵魂深处!
不是硬碰硬的对抗,那是取死之道!而是……引导、分流,乃至……窃取转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与此同时,沈渊体内那因安葬万千强者而积累的、庞杂无比却各具神妙的力量种子——凌厉无匹的剑意、焚尽万物的丹火、勾连天地的阵纹、诡谲莫测的蛊术、沟通幽冥的巫祝、磅礴浩荡的龙力、缥缈浩瀚的星辰之道……这些原本互不统属、甚至彼此冲突的道则碎片,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被《葬世录》这股源自“葬世”本源的宏大力量强行统合、梳理!万千歧路,在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指向——守护!
守护脚下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守护那些让他心有羁绊、愿以命相护的人!
“我的道……从来不是单纯的终结与埋葬……”沈渊于灵魂深处发出低吼,双眼之中爆射出穿透虚妄的清明与前所未有的坚定,“而是……以葬送腐朽告慰往生,以终结绝望护佑新生!”
“此路,当为——葬世大道!”
心念既定,行动顿生。他不再试图以陨星剑的锋芒去劈砍那坚固无比、与整个“天狱”体系相连的核心阵法,那无异于蚍蜉撼树。而是双手缓缓虚抱于胸前,《葬世录》的实体并未显现,但其无比凝实的混沌色虚影却在他身前彻底展开,古老的书页无风自动,散发出包容万物、亦能葬送万物的混沌光芒。
“引!”他舌绽春雷,声震寰宇!
那原本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誓要将他彻底净化的“天狱”之力,在触及这混沌光芒的瞬间,竟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堤坝与河道,冲击之势猛地一滞,随即被一股更精妙的引力牵引,不再是粗暴地毁灭沈渊,而是如同百川归海,绕着他和他身前的《葬世录》虚影,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旋转不休的能量漩涡!《葬世录》此刻化身为此界最精密、最危险的转化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吞噬、解析、剥离着“天狱”之力中那股冰冷的异界意志,将其还原为最本源的纯净能量!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堪比在刀尖之上演绎创世之舞。沈渊的肉身在这吞噬与转化的极致撕扯下,不断崩裂出蛛网般的裂痕,金色的血液刚渗出就被能量涡流蒸发,又在《葬世录》散逸出的生机下艰难重组。他的神魂更是如同被投入了法则的熔炉,承受着冰冷秩序与自身炽烈意志的双重灼烧,每一瞬都漫长得如同永恒。但他咬碎了牙关,凭借那股“以死护生”的坚定道心死死支撑着,将转化而来、剔除了“天狱”意志的纯净本源能量,混合着自己刚刚明悟、充满生机与守护真意的“葬世大道”法则碎片,如同最虔诚的工匠,一笔一划地灌注、铭刻进脚下的飞升台核心之中!
他并非在破坏飞升台的物理结构,而是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法则层面的“污染”!用源自此界众生愿力、经由他沈渊凝聚升华的、充满“生”之渴望的“葬世大道”,去覆盖、扭曲、置换那冰冷无情、只知收割的“天狱”法则!
“嗡嗡嗡——!”
飞升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仿佛一头被侵入了核心的洪荒巨兽在痛苦挣扎。核心阵法发出的纯白光芒变得明灭不定,节奏彻底混乱,其中开始顽固地掺杂进一丝丝混沌的色彩,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蔓延。那九根接天石柱投射出的光柱也开始扭曲、抖动,仿佛信号不良的通道。上空,那连接着“天狱”的恐怖漩涡剧烈晃动,内部的虚影发出模糊而愤怒的咆哮,变得极不稳定。
“怎么回事?!”“飞升台的能量正在失控逆转!核心法则在崩溃!”远处,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的裕亲王、狄青等人,立刻察觉到了这源自根基的惊人剧变,疲惫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是沈渊!他成功了!他在……他在用他的道,改写飞升台的法则根基!”苏小婉感受最为清晰,她美眸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泪光,那股熟悉的、带着沈渊独特意志的温暖力量,正在与那令人绝望的冰冷法则进行着最激烈的、也是最根本的对抗!
“痴心妄想!亵渎上界法则,必遭天谴!尔等蝼蚁,终将灰飞烟灭!”天尊那即将燃尽的残魂发出怨毒至极的最后尖啸,但他自身也已如风中之烛,再也无力干预这法则层面的惊变。
“轰——!!!”
终于,当沈渊将自身的“葬世大道”意境与所有转化而来的能量毫无保留地倾注到极致时,飞升台的核心阵法发出一声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纯白的光芒被彻底侵染成了深邃的混沌之色!那连接“天狱”的漩涡背后,传来一声充满暴怒与不甘、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恐怖嘶鸣,随即漩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内收缩、继而彻底崩溃、消散于无形!
咔嚓!咔嚓嚓——!
九根巍峨的石柱上,那些繁复而强大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哀鸣、寸寸断裂,光芒迅速黯淡,变得与普通巨石无异。平台中央,那承载着两界通道的核心阵法,更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内里蕴藏的恐怖能量如同决堤洪水般宣泄流失,最终在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彻底化为一堆遍布裂痕的顽石!
飞升台,这座“上界”布下、用于收割此界的恐怖工具,被彻底摧毁了!
不是依靠蛮力硬撼,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源自此界众生、由沈渊凝聚升华的“葬世大道”,从最根本的法则层面,完成了对其的“污染”与瓦解!
就在飞升台崩溃的瞬间,那悬浮于空、维持着“归墟仪式”的窃天镜碎片,仿佛瞬间失去了能量源头与定位坐标,猛地爆发出最后一阵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强光,那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戛然而止。紧接着,碎片本身也无法承受这剧烈的反噬与能量断层,表面瞬间爬满了更多的裂痕,光芒急速黯淡,如同烧尽的余烬,摇摇欲坠。
笼罩天命宫的星空领域停止了崩溃,那要将万物归于虚无的恐怖吸力彻底消失。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毁灭的进程,被强行画上了休止符。
噗通!
心力交瘁、油尽灯枯的沈渊,再也无法支撑,单膝重重跪倒在破碎的飞升台残骸之上,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但他用陨星剑死死抵住地面,那染血的脊梁,依旧倔强地挺直着,抬起头的瞬间,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做到了!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了看似注定的终局!
然而,还没等劫后余生的联军众人从巨大的震撼与喜悦中回过神来,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欢呼,更为恐怖、令人灵魂冻结的异变,骤然降临!
摧毁飞升台,中断归墟仪式,此举如同直接斩断了“上界”伸向此界的收割之手,也彻底打破了那层微妙的、脆弱的隔绝屏障。一股远比天尊气息、比“天狱”虚影更加宏大、更加古老、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与绝对毁灭意志的恐怖存在,仿佛自沉眠中苏醒,将其无上意志,如同实质的苍穹般,轰然压落,笼罩了整个天断山脉,乃至更广阔的天地!
原本因能量冲击而混乱的天空,在这一刻,彻底暗了下来。那不是夜晚的黑暗,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一切声音、一切希望的绝对幽暗,令人窒息。
紧接着,在那无尽深沉的黑暗苍穹之巅,空间如同幕布般被无形之手缓缓撕开一道裂缝。裂缝之中,一只巨大到无法形容、完全由最为暴虐的紫色灭世神雷和最为纯粹的毁灭法则交织构成的****眼睛,缓缓睁开!
冷漠、无情、高高在上,视亿万万生灵如草芥蝼蚁,带着对整个玄黄世界彻骨冰寒的审视,以及……毋庸置疑的最终审判!
“天……天罚之眼?!传说中……界域触怒上苍,降下彻底抹杀之刑的象征!”一位须发皆白、见识渊博的古老世家家主,仰望着那毁灭之瞳,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颤抖,充满了彻底的绝望。
摧毁飞升台,中断收割,他们……似乎真正激怒了“上界”那不可言说的主宰!引来了远比天尊和归墟仪式更加恐怖、旨在将整个世界彻底重置的终极灾难——灭世天罚!
刚刚浮现的一丝生机,瞬间被更深的绝望阴影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