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絮几乎所有的意识都用来维持呼吸和跟上前面那个在浓雾中忽隐忽现的身影。
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像灌了铅。不知道跑了多久,一种强烈的违和感猛地攫住了他。
等等?几十米的路要跑这么久吗?炽瞳最后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Stop!Stop!” 棉絮猛地刹住脚步,冲着前面那个模糊的背影吼道,“队长!你是不是迷路了?!直说!”
前面那个身影——园刃——几乎是同时嘎巴一下停住了脚步,动作僵硬。
棉絮喘着粗气,几步追上去,在浓雾弥漫的昏暗中,他久违地在队长最近那张冷得像冰山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尴尬。
园刃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干:“我……感觉我没跑错方向啊?” 他试图维持镇定,但眼神里那点心虚根本藏不住。
“感觉?!你还搁这感觉呢?!” 棉絮差点气笑了,他指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我服了大哥!我以为你看着路标或者定位呢!合着您老人家是凭‘感觉’在浓雾山林里带路啊?!”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再次掏出战术设备。屏幕幽幽的光映着他焦急的脸。
然而,这深山的浓雾似乎带着某种屏蔽力,再加上头顶密不透风的树冠层,信号图标疯狂闪烁,定位页面卡顿了几下,最终彻底死机,屏幕固执地停留在他们几分钟前经过的一个定位点上。
“艹!” 棉絮低咒一声。
大致方向确实和之前听到炽瞳枪声的方向一致,但就眼前这环境……四周安静得可怕。
没有预想中激烈的枪声,没有人声呼喊,甚至连脚步声都消失了。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仿佛吸走了所有声音,压迫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几欲耳鸣。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怪鸟或乌鸦凄厉的鸣叫,还有那种若老人干咳又似惨笑的鹳鹤磔磔声,更添几分阴森。
“不对……太不对了,” 棉絮眉头紧锁,警惕地扫视着浓雾,“这附近根本没有火并的声音!我们一路过来也没看到炽瞳说的那种深沟!和他描述的情况完全不符合!但方向……大方向又好像是对的?为什么?真他妈见鬼了……”
听到“见鬼了”三个字,旁边的园刃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似乎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围这份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诡异。
那“鹳鹤磔磔”的怪叫再次响起,像指甲刮过骨头。
园刃的脸色在浓雾中显得更加苍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鬼……”
棉絮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精神一振,立刻凑近:“什么鬼?你看到什么了?”
园刃猛地转过头,圆眼睛瞪得老大,里面充满了真实的、毫不作伪的惊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鬼打墙!”
棉絮脸上的表情瞬间空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巨大的无语感淹没了他。
他猛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懒得再看园刃一眼:“我看你像个鬼!……有病!现在什么时候了还玩这种黑色幽默?!”
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走了!再往那边走走看!我就不信邪了!要么找到炽瞳,要么找到黑鹰那帮孙子的据点,我们也好摇人支援!”
他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在这片区域转了这么久,别说炽瞳的人影,连他惯常会留下的特殊标记都没看到一个。
这说明炽瞳很可能根本没到达过这片区域。
那么……炽瞳很可能在通讯中断前就被黑鹰的人抓住了,甚至……更糟。这个念头让棉絮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偏偏这时,旁边的园刃不知道又抽什么疯,整个人显得心神不宁,脚下突然一个趔趄,差点被横亘的粗壮树枝绊倒滑下去。
棉絮本就烦躁到了极点,看到园刃这副失魂落魄、仿佛要放弃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
他猛地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冰冷:“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要回去就自己滚回去!埃及吧找不找!反正老子要找到炽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斜睨着勉强站稳的园刃,眼神里充满了鄙夷,“真他妈丢七队的脸!”
园刃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拼命摇头,声音都带着颤音:“不…不是要回去…我…我们真遇上鬼打墙了!卧槽!你看!你看那棵树!!”
他惊恐地指向旁边一棵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大树,手指抖得厉害。
棉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耐烦地眯眼看去。浓雾稍散开一丝,那棵粗糙树干上,赫然刻着一个轮到这回使用的、极其特殊的追踪标记!
那标记的刻痕还很新,边缘的木屑都清晰可见!
棉絮的瞳孔骤然收缩:“卧槽!!”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这标记……绝对是他刚才看着园刃亲手刻下的!就在不久前!
园刃那双本就大的圆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孩童般的恐惧,嘴唇不受控制地发抖,之前那副冰冷凶狠的队长面具彻底粉碎。
他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卧…卧槽……炽瞳…炽瞳之前没说错……世界上…世界上真的有鬼是tm真的啊……怎么办…怎么办……”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仿佛无形的恐怖之物随时会从浓雾中扑出来,“我…我现在给长官烧纸道歉…还…还来得及吗?…肯定是他回来了……来找我和炽瞳报复了……咦咦咦——!”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惊叫。
棉絮还在震惊中检查那个无比真实的标记,闻言猛地回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tm一个天天枪林弹雨里钻、手雷当炮仗放的杀手,你怕有鬼?!你一梭子过去……”
话没说完,他突然捕捉到园刃话里的关键信息,震惊得声音都拔高了八度:“等等!你tm给谁烧纸??哪个长官???”
园刃根本没心思回答他,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警惕地环顾着浓得化不开的白色“墙壁”,身体紧绷,随时准备逃跑,嘴里还在神经质地念叨:“高层…高层是说他被抓了,可是…可是我和炽瞳之前偷偷讨论过…”
“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威胁,没有示众,我们的情报也没泄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肯定是被抓去严刑拷打了!拷打得不成人样了……说不定…说不定早就……”
他似乎想到了极其可怕的画面,猛地打了个寒颤,带着哭腔喊出来,“……凶多吉少了啊!咦咦咦!今天…今天搞不好就是长官的头七!他报复心那么重…肯定是来找我和炽瞳报仇了额咦唔——!”
他试图壮着胆子往前走一步,一只漆黑的乌鸦突然“嘎”地一声,扑棱着翅膀从浓雾中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飞过!
“啊——!!” 园刃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抱头就想往反方向没命地跑!
“你他妈给我回来!!” 棉絮忍无可忍,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园刃的战术背心,把他狠狠地拽了回来。
看着眼前这个被吓得瑟瑟发抖、彻底没了之前冷血杀手模样的队长,棉絮只觉得一股邪火混合着荒谬感直冲天灵盖,他几乎是咆哮出来:
“你tm这几天装的b全掉没了你知道吗?!就算长官真挂了!他来找你们俩报仇干嘛?!你俩做了亏心事啊??给我回来继续找人!!”
被棉絮死死拽住的园刃,圆眼睛里是真的有点崩溃的泪光了,他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承认:“做了啊!我做了啊!炽瞳…炽瞳他也做了!我们…我们真的…要…要被长官报复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