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天又到了夜。
在安全屋休整完毕,两人便动身重新前往港口——他们各自还有亟待处理的事情。
车上,两人又将双方掌握的信息仔细核对了一遍。
车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引擎的嗡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是唯一的背景音。
商时砚专注地开着车,驶向那个刚刚经历爆炸与混乱的港口。
纪川坐在副驾驶,重新戴上了那个白色的方形眼罩,微微垂着头,似乎在消化着刚才交换的庞大信息量。
商时砚用余光瞥见纪川的沉默,心头莫名有些紧张。
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目光落在纪川遮住左眼的眼罩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为什么……最后装了颗黑色的?”
纪川抬起头,侧过脸看向商时砚,眼罩下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声音听不出情绪:“因为像你的眼睛。”
他停顿了一下,看到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不知思绪拐到了哪个角落,随即又带着点戏谑补充道:“骗你的。”
他语气平淡地给出真实原因,“医疗中心没我眼睛这个色号。”
商时砚愣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重新回到前方的道路,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有种神秘感……很好看。”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够,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原来也好看。”
纪川没接他这句赞美,只是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弯,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音,算是回应。
他的思绪很快又沉入了更深的层面。
脑子里信息纷杂,像一团纠缠的线:
但主要围绕三个部分展开:
商时砚的家族(黑鹰)是组织长期、最大的军火供应商。
袭击庇护所、与大长老勾结的那个“外部势力”(穿红袍的)是第三方。
泽克西斯利用自己(定位剧痛)逼商时砚回去继承家业,并预言自己一年后会死。
但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在纪川心底盘旋不去的疑问:
为什么黑鹰能利用本该是组织权限的“定位”?
外部势力和组织与黑鹰都有联系,那是否在其中起纽带作用?
这三方势力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们的终极目的是什么?
泽克西斯为什么要预言自己的死亡?
定位装置都被物理拆除了,组织无法再通过这个控制自己,他凭什么笃定自己这个顶级杀手会在一年内死亡?
仅仅是为了吓唬商时砚,逼他就范?
还是……有什么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更可怕的未知信息?
想了一圈,依旧迷雾重重。
纪川烦躁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转向正在专心开车的商时砚。暖黄的路灯光线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你还要走吗?” 纪川突然开口,声音很平静,问的直截了当。
他指的是商时砚是否还要回到黑鹰家族。
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虽然定位解除了,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我想弄清那个预言的解决办法。我不信泽克西斯只是随口一说。”
纪川立刻反驳,带着一种顶级杀手的绝对自信:“定位都解除了,组织无法再控制我。商时砚,我不会死。他们吓你的。”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商时砚的车速似乎微微慢了一丝,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你不会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对纪川力量的绝对信任,随即又透出更深的忧虑,“就是……”
他再次停顿,仿佛在积攒勇气,然后缓缓说出了那段尘封的、关于他母亲和妹妹的往事。
纪川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商时砚说完,车厢内只剩下压抑的沉默。纪川才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的意思是,你觉得,可能有某种不可抗力,会让我最后变得像你母亲那样……?而你,会被迫变得像泽克西斯那样,认为只有把我关起来才能让我活下去?”
商时砚沉重地点了点头:“这其中有很蹊跷的地方。泽克西斯的笃定算一个,我母亲当时明明是主动要求被关起来,但后来却拼命逃跑也算一个。而且……”
商时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她逃跑时……只带了妹妹,没带我。”
这说明,商时砚的母亲并非是为了找机会带他走而回来主动要求被关的。
这里面有其他未知的动机。
商时砚没有在这个让他心口刺痛的事实上停留太久,迅速接道,“我怀疑这件事背后有更深层的东西,不简单。但我只是想弄清楚它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微微偏头,看向纪川,眼神坚定,“我绝不会让你我变成我母亲和泽克西斯那样的悲剧。”那种在外界拼命维持着平静,内里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浸满绝望的囚禁与逃离——那种无可救药的悲剧。
纪川沉默了片刻,突然伸出手,覆在商时砚放在变速杆旁的手上。
他的手带着薄茧,有些凉,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他看着前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和绝对的自信:“想关我?商时砚,你先看看能不能打过我吧。”
他捏了捏商时砚的手,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我不会死。你也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商时砚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头那股沉甸甸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
他反手握住纪川的手,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对哦,K先生好厉害的~”
纪川像是被这句调侃戳到,带着点恼羞成怒,狠狠捏了一下商时砚的手背,随即飞快地抽回了手。
车子终于抵达了港口外围的指定地点。商时砚停稳车,准备下车处理后续事宜。
就在两人解开安全带时,纪川突然倾身靠近商时砚,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命令:“你回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直白地说了出来,“要主动找我。”
这几乎是他能表达出的最大限度的“需要”了。
商时砚心尖猛地一颤,巨大的暖流和酸涩同时涌上。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纪川的下巴,在对方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是落在唇上,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印在了纪川的嘴角。
一触即分,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商时砚看着纪川瞬间泛红的耳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容置疑的承诺:
“好。那我天天发八百条信息,烦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