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耀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干:
“你……你胡说什么?”
什么死路?
该不会这货算不出来,所以搁这儿危言耸听,故弄玄虚吧?!
站在宋时愿身后的青樱,闻言却是脸色一变。
她亲眼见识过这位天应大师的玄妙能力,他既说是死路,那定是极危险的。
宋时愿也蹙眉道:“还请天应大师明示,究竟是何死路?”
“卦象凶戾,血光冲天。”
“乃是有人看上了卓二少爷的命格气运,欲行李代桃僵、以命续命的阴毒之法。 简单说,便是有人想用他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
“以命换命?!”
宋时愿与卓耀对视一眼,两人脑海中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人。
千鹤庄那位连续死了三任妻子、眼看要绝后的少庄主!
“砰!”
卓耀猛地一拳砸在木桌上,引得周围食客侧目。
他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下火气。
半晌才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好,好啊……搞了半天,老子连个传宗接代的工具都算不上……他们这是直接把老子当人药、当血包了! 真他娘的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时愿按住卓耀的手臂,冷静地看向天应:“敢问天应大师,此劫可能化解?若事不可为,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青樱悄贴近宋时愿,用极低的声音急禀:“郡主,有暗桩!从我们踏入这无忧镇起,就有不止一道视线在暗中窥探,方才属下才完全确定。对方隐匿功夫极佳,武功……恐怕不在属下之下。”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们虽带了护卫,但若对方人数众多,且早有布置,想全身而退……难。”
卓耀闻言,眼中戾气一闪,反倒豁出去了,压低声音道:“妹妹,若是走不了,就跟他们拼了!反正他们想要的是我,我护着你,你找机会冲出去!回去告诉父亲,让他带兵来,踏平这鬼地方,给我报仇!”
“卓二少爷稍安。”
天应依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说完,还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半杯清茶。
“贫僧方才所言,乃是‘死路’,却非‘绝路’。卦象虽凶,却有一线生机暗藏,变数已现。”
“啥意思?”
卓耀被他这云山雾罩的话弄得一愣。
天应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宋时愿身上。
“意思就是,我不是来了吗?”
他继续道:“郡主不必过于忧心。明日,我会随你们一同前往千鹤庄。此间因果牵涉颇深,凶局虽险,未必不能化解。届时,见机行事便可。”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几人的心绪。
……
卓耀这一晚上,压根就没睡踏实。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晃动着无数人影,手持利刃,无声无息地朝他扑来。
无论他怎么躲闪、怎么呼喊,刀锋总是瞄准他的心口、咽喉……
又一次从梦魇中挣脱,卓耀喘着粗气望向窗外,天边还是一片墨黑,离天亮尚早。
背的寝衣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身上,再也睡不着了。
他索性起身,唤来值夜的小二,多塞了一角碎银,哑着嗓子吩咐:“去,烧些热水来。”
仔仔细细地沐浴了一番,热水稍稍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但心头那块石头却丝毫未移。
他就这样披着外袍,在窗边的椅子上枯坐到天色渐明,才拖着步子下了楼。
宋时愿已在楼下用早膳,抬眼见到卓耀,眉头微蹙:“二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卓耀下意识想扯个笑容,却只挤出一个大大的哈欠,眼下两团乌青。
“这么明显吗?”
宋时愿没再多问,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这是清心丸,凝神静气的,吃一颗会舒服些。”
卓耀接过,倒出一粒散发着褐色丸药,依言和水服下。
一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头脑似乎清明了几分。
为了不引人注目,宋时愿也让天应换上了一身寻常商贾的棉布衣衫,收敛了那身出尘气度。
乍一看,像是个跟着东家出行的账房先生。
客栈门外,成昌早已恭候多时。
见到卓耀出来,他立刻迎上前,躬身行礼:“少主!庄主已吩咐庄内上下洒扫庭除,备好宴席,就等您回家了!请上马车!”
卓耀心下狠狠翻了个白眼。
回家?
怕是回阎王殿吧!
自从知道了那以命换命的歹毒算计,他看这成昌那张看似恭敬的脸,都觉得下面藏着吃人的獠牙。
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和怒火,卓耀只从鼻子里冷冷地“嗯”了一声,看也没看成昌,径直掀帘上了马车。
成昌对卓耀这副冷淡态度早已习惯,只当是少主脾性骄纵,并未察觉异样,麻利地安排车马启程。
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
千鹤庄早年是靠开采附近山中的一种稀有矿石起家,积累下泼天富贵。
后来朝廷将重要矿脉收归官营,上一代老庄主便果断将巨资投入组建商队船行,走南闯北,同时借此网罗人手,将双坡山经营得铁桶一般,俨然一方土皇帝。
虽说到卓耀生父这一代,生意声势已不如祖辈显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依旧雄厚得惊人。
马车行至半山腰,缓缓停住。
宋时愿微微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庄院映入眼帘。
青石牌楼庄严肃穆,正中凿刻着“千鹤庄”三个鎏金大字。
牌楼之后,灰瓦白墙,飞檐斗拱,依山势而建,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便是入口了。
宋时愿透过车窗,打量着那庄院门楣,看着卓耀,低声打趣道:“有一说一,二哥,看这排场,你还真是个富二代的命啊。”
卓耀扯了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妹妹可别取笑我了。这儿的金山银山,只怕我有命认,没命享。”
他倒是不怎么怕他们使阴招,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怕就怕……万一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到了宋时愿。
那回去之后,闲王可不止是拧下他的脑袋那么简单了,怕是得把他拆了骨头熬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