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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佛子欲渡圣兽,反被星鹏度

石亭前的烧烤盛宴已进入酣畅之境。

炭火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苗将众人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也为那滋滋冒油的星鳞鱼和玉晶虾镀上了一层令人垂涎的金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复合香气——星鳞鱼特有的清鲜,灵酒烤酱的醇厚焦香,星辰之力被炭火激发后那若有若无的清凉道韵,以及陈实秘制香料在高温下迸发出的、勾魂夺魄的辛香……这香气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嗅觉上,诱得人食欲大动,心神摇曳。

北蛮少主阿骨打早已抛开了一切矜持,他粗壮的手臂揽着体修石猛结实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一根串满烤鱼的铁签,唾沫横飞地比划着:“石猛兄弟!俺跟你说,去年在冰风谷,俺徒手撕了一头金丹期的雪域暴熊!那熊掌,啧啧,要是拿来这么一烤,刷上陈兄弟这酱料,怕是神仙闻了都要跌下云头!”

他说得兴起,一口咬下大半条鱼,连那蕴含着一丝星辰本源的细嫩鱼骨都嚼得嘎嘣作响,磅礴的气血之力在他体内奔涌,皮肤隐隐泛起一层赤铜色的光泽。

石猛如阿骨打那一般豪放,也吃得满嘴流油,闻言瓮声瓮气地回应:“阿骨打兄弟好气魄!不过我们青云后山有一种铁甲豪猪,皮糙肉厚,寻常飞剑难伤,但那獠牙下的里脊肉却是极品,用星尘酿腌过再烤,那才叫一绝!明日我便去猎一头来!”

两人相视大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那豪迈的笑声震得附近的树叶都簌簌作响。

另一边,几位中洲天骄则围着陈实,陷入了某种“学术性”的狂热。一位身着月白道袍、来自天机阁的俊朗青年,手中拿着一根玉晶虾的须子,眉头紧锁,仿佛在参悟无上大道:“陈道友,你方才提及的‘美拉德反应’,意指食物中的‘羰基’与‘氨基’在加热下产生诸多香气与色泽……此理似乎暗合丹道中‘君臣佐使’配伍,于鼎炉中文武火淬炼,激发药性、褪去杂质的过程!妙啊!莫非这烹饪之道,亦是一门深奥的炼丹术?”

陈实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胡诌:“这个…原理是相通的,相通的火候掌控,相通的能量转化…只不过我们追求的是口腹之欲与灵气吸收效率的最大化,没那么玄乎…”

他一边翻动着烤架上的食物,一边偷偷抹了把汗,生怕对方再问出什么高深问题。

瑶池圣女秦璐滛独自坐在一截光滑的树桩上,远离了中心的喧嚣。她纤纤玉指捏着一只小巧的玉杯,其中盛满了琥珀色的“醉仙忘忧”果酒。

她并未像他人那般大快朵颐,只是偶尔用银箸夹起一小块剔除了鱼刺的雪白鱼肉,或是一只晶莹剔透的虾仁,优雅地送入檀口,细细品味。

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被众人环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陈实身上。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美眸中,少了几分平日的超然物外,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与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

这个看似普通,甚至有些笨拙的胖子,为何总能捣鼓出这些令人惊奇的东西?这喧嚣的、充满烟火气的场景,与她所熟悉的灵界清修净土截然不同,却别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然而,在这片逐渐升温、近乎鼎沸的喧闹中,西佛佛子玄奘却像是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寒冰,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冷寂。他此刻正静立于十余丈外的一株古松下。

月光如水,倾泻在他光洁的头顶和月白色的僧袍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纱衣。他手持一串乌木念珠,颗颗圆润,泛着幽光,宝相庄严,宛如一尊玉雕的菩萨。

只是,他那双本该悲悯众生、清澈见底的眸子,此刻却微微蹙起,目光穿透喧嚣的人群,牢牢锁定了陈实肩头——那只正在悠闲梳理着璀璨银蓝色羽毛的小灰。

在玄奘修炼多年的“无垢佛眼”观照下,小灰周身萦绕的,绝非仅仅是精纯至极的风属性灵力与那玄奥莫测的空间波动。在那绚丽羽毛之下,在那看似无害的躯体深处,他“看”到了一缕极其隐晦、却本质极高、桀骜不驯的凛冽之气!

那气息古老而高贵,源自某种强大的上古血脉,如同沉睡的火山,平静的表象下蕴藏着足以焚天灭地的力量。更有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属于食物链顶端掠食者的先天“戾气”缠绕其间。

“阿弥陀佛。”玄奘低垂眼帘,无声地诵念了一句佛号,清澈的眸中流转着坚定与深切的慈悲,“此圣兽身负大因果,大威能,与陈实道友结此善缘,本是幸事。然其血脉中戾气深种,犹如无上琉璃蒙尘,明珠暗投。若不及早以无上佛法洗涤,导其灵性向善,化其凶戾为祥和,待其力量苏醒、心性未定之时,恐非此界之福,苍生或遭劫难。我佛慈悲,贫僧既见此事,岂能坐视不理?”

度化此圣兽,引其步入正道,不仅是功德,更是责任!

决心已定,玄奘整理了一下纤尘不染的僧袍,手持念珠,步履从容而坚定地走向那喧闹的中心。

他每一步落下,脚下仿佛有淡淡的金莲虚影一闪而逝,周身开始流转起柔和而纯正的淡金色佛光,将他衬托得愈发神圣肃穆,与周遭的烟火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到来,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不少目光。

“陈实道友。”玄奘在陈实面前站定,单手竖掌于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佛礼。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和与力量,“贫僧观道友肩上这圣兽,灵性天成,根骨非凡,实乃贫僧生平仅见。”

他先赞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然,贫僧以佛眼观之,其血脉深处,隐有上古戾气盘踞,如丝如缕,纠缠不休。此气非其本愿,乃先天所携,然若不加以疏导净化,恐随其成长而日益壮大,他日心性受染,力量失控,非但其自身堕入魔障,亦恐酿成无边灾劫。贫僧不才,愿竭尽微末佛法,为其诵经祈福,化解戾气,引其灵台清明,步入慈悲正道。不知道友,可否应允?”

陈实正被中洲天骄关于“氨基酸与灵气粒子结构”的联想问得一个头两个大,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看肩上的小灰。

小灰也正好停止了梳理羽毛,歪着小脑袋,一双纯净的绿豆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会发光、气息让它感觉有点“不一样”的光头两脚兽。

“戾气?”陈实眨了眨眼,满脸困惑。他天天跟小灰厮混在一起,这家伙除了贪吃、傲娇、偶尔用空间能力恶作剧偷点零食之外,简直是人(鸟)畜无害的典范,跟“戾气”、“灾劫”这些词根本搭不上边。但看这西佛高僧说得如此郑重其事,宝相庄严,佛光绕体,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挠了挠头,本着与人为善、不得罪人(尤其是看起来就很厉害的高僧)的原则,以及万一……万一真有点什么自己没察觉的隐患呢?的心态,迟疑地点了点头:“呃……大师有心了。只要……只要不伤害到它,大师愿意试试,那就……试试吧。”

“道友慈悲,放心便是。佛法无边,慈悲为怀,只为度化,不为损伤分毫。”玄奘见陈实同意,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欣慰。他不再多言,当即于众人环视之下,寻了一处相对平整的空地,盘膝坐下。将乌木念珠轻轻置于膝上,双手结了一个玄奥的佛印,缓缓闭上了双目。

“唵、嘛、呢、叭、咪、吽……”

庄严肃穆的六字大明咒,自他口中缓缓诵出。初时如溪流潺潺,清澈宁静,旋即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力量,声音逐渐变得宏大、悠远,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慈悲,清晰地回荡在石亭周围,甚至暂时压过了炭火的噼啪声和阿骨打豪爽的笑语。

随着经文声起,玄奘周身的淡金色佛光不再只是萦绕,而是如同潮水般涌动起来,变得浓郁而凝实。道道柔和却坚韧的金色光圈,以他为中心,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将他身周丈许范围映照得一片明亮祥和。

空气中,那诱人的烤肉香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净化、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心宁神的檀香虚影,令人闻之便觉心神安定,杂念渐消。

原本喧闹的烧烤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骨打停止了与石猛关于妖兽肉质优劣的争论,诧异地转过头;那几位中洲天骄也停止了“学术探讨”,目光惊异地投向那佛光中的身影;连一直浅酌慢饮的秦璐滛也放下了玉杯,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认真地看向玄奘;柳生十兵卫抱臂而立,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按在刀柄上的手指却微微动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宝相庄严的西佛佛子,以及他佛法指向的目标——陈实肩头那只小小的、绚丽的鸟儿身上。

佛光如温暖的潮水,温柔而坚定地漫延过来,将陈实和小灰一同笼罩在内。

小灰起初只是更加好奇了,小脑袋歪来歪去,打量着这片笼罩过来的金色“幕布”。

当那蕴含着佛门无上宁静、祥和、度化之意的佛光真正触及它身体的瞬间,它那身璀璨的银蓝色羽毛微微蓬松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极其舒适温和的力量浸润着。

这种感觉……很像在阳光正好的午后,趴在星尘稻谷堆上打盹,又像是被主人用温暖的手指轻轻挠着下巴。暖洋洋的,懒洋洋的,让它从羽毛梢舒服到了骨头缝里。

于是,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小灰非但没有表现出丝毫被“度化”时应有的挣扎或抗拒,反而极其受用地眯起了那双小绿豆眼,喉咙里发出了极其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满足至极的“咕噜咕噜”声。

它甚至主动将小脑袋往佛光更浓郁的核心区域凑了凑,寻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将喙埋进胸前的绒羽里,那副惬意慵懒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只被顺毛顺到极致、快要化掉的猫咪。

玄奘佛子虽双目紧闭,但神识感知何等敏锐?小灰这般“驯服”、“亲近”佛光的反应,一丝不落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中。他心中不由一喜,禅心微动:“善哉!我佛慈悲!此圣兽果然颇具佛性,与佛法有缘!

看来这度化之功,已初见成效,戾气已有松动之象!”信心倍增之下,他诵经的声音愈发宏大庄严,如同黄钟大吕,震荡虚空。周身的佛光也随之暴涨,金光灿灿,几乎要凝成实质,试图将更精深、更磅礴的佛法意境灌注过去,一举洗涤那所谓的“先天戾气”,为其开启灵智,引其皈依。

然而,小灰的感受却与玄奘的期待截然不同。它哪里懂得什么佛法精深、戾气净化?

它只觉得这金光暖暖的,照得它很想睡觉;这和尚念叨的声音嗡嗡的,虽然不刺耳,但听久了实在单调乏味,像夏夜的蚊蚋。最重要的是——这光老是照着它,干扰它欣赏主人烤架上那些即将熟透、香气越发诱人的美食了!

它有些不耐烦地轻轻挪动了一下爪子,喉咙里的“咕噜”声带上了些许烦躁的颤音。

恰在此时,一只羽色鲜艳、身形稍大的霓羽雀(小灰的弟妹之一傲娇雀)扑棱着翅膀飞过,它口中叼着一颗刚刚从后山灵果园摘取的、红艳欲滴、灵气充沛的“赤霞朱果”。

这家伙灵智不低,但本能地觉得那发光的光头周围很舒服,似乎是个献上“贡品”的好地方。

小灰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颗朱果,吃货的本能瞬间压过了那点被佛光烘托出的舒适与慵懒。

“啾——!”它发出了一声极其短促、带着某种命令意味的清鸣。

霓羽雀闻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在空中一个灵巧的急转,调整方向,将口中那颗饱满多汁的赤霞朱果,朝着玄奘佛子……那光洁溜溜、在佛光映照下愈发显得明亮庄严的脑袋旁边投去。

它的本意,或许真是想将果子投入佛光之中,作为一种懵懂的“供奉”。

玄奘正全副心神沉浸于诵经度化,忽觉有物带着微弱的灵气破空而来,神识微扫,便知是一颗品质不错的灵果,且并无半分恶意与杀气,心中更是欣慰:“佛法感召,万物归心。连此间灵禽亦知献果于佛前,此乃祥瑞之兆,善缘缔结……哈哈哈……”

他心中欢喜,诵经之声不停,亦未作任何躲闪或防御,只待那果子落入佛光,便以慈悲之力接下这份“善意”。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也根本无从察觉——就在那颗赤霞朱果即将触及最外层佛光圈的那一刹那,蹲在陈实肩头、看似慵懒无害的小灰,右边翅膀极其隐蔽地、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没有灵光爆闪,没有劲风呼啸。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肉眼与寻常神识几乎无法捕捉的、水波般的空间涟漪,凭空而生,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出现在朱果的下方。

那涟漪并非硬挡,而是带着一种玄妙的“托举”与“引导”之力,轻轻一“沾”一“送”!

嗖——!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原本轨迹清晰、笔直飞向佛光范围的赤霞朱果,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极其突兀、完全违反常理的微小弧线!

速度更是骤然飙升,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猛地加速,“噗”一声闷响,不偏不倚,结结实实,正正砸在玄奘佛子那光洁得可以反射月辉、象征着智慧与戒律的头顶正中!

“啪唧!”

汁液轰然四溅!

饱满的果肉瞬间炸开,鲜红黏稠的果汁如同泼墨般,糊了佛子满头满脸!

那庄严的宝相,那肃穆的神情,顷刻间被一片狼藉的鲜红所覆盖。几块果肉甚至还顽皮地挂在了他的睫毛上,随着他身体的僵硬而微微颤动。浓郁的果香混合着檀香,形成了一种极其怪异的气味。

诵经声,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炭火似乎停止了噼啪,风声仿佛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位满脸果汁、表情彻底凝固的西佛佛子。

阿骨打先是猛地一呆,随即巨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大嘴,脸憋得通红,发出“噗嗤噗嗤”的漏气声,显然已到了爆笑的边缘。

柳生十兵卫那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容上,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微凸,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几位中洲天骄面面相觑,想笑又觉失礼,表情扭曲得十分精彩。

秦璐滛以广袖掩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瞪大的美眸,其中满是震惊与一种快要压制不住的笑意。

陈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烤鱼差点掉进火堆。他看着肩头一脸“天真无邪”、“事不关己”,甚至还用小爪子挠了挠耳朵的小灰,又看看那位头顶“开花”、满脸果汁、佛光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显得有些紊乱黯淡的玄奘大师,只觉得头皮炸裂,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大、大、大师!”陈实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对不住!实在对不住!这孽畜!它……它顽劣不堪!欠管教!我……我代它向您赔罪!您千万息怒!”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找东西给大师擦脸,却发现手边只有油乎乎的烤鱼和调料罐。

玄奘佛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黏稠的果汁顺着他的额角、鼻梁、脸颊滑落,滴落在他月白色的僧袍上,晕开一团团刺目的红。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悲悯与坚定,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错愕、茫然,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自我怀疑?他甚至没有先去擦拭,只是任由那果汁流淌,目光有些呆滞地,再次投向陈实肩头的小灰。

小灰见这光头不再念念叨叨发光,还换了一副“红红火火”的新形象,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又“啾啾”地叫了两声,还拍了拍翅膀,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杰作”。

这一次,玄奘看得分明!在那灵禽拍动翅膀的瞬间,确有一股极其隐晦、却精妙绝伦的空间波动产生!与方才那朱果诡异变向时感受到的波动同出一源!绝非巧合!

他心中的慈悲度化之念,如同被一盆冰水混合着果汁兜头浇下,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荒谬感与强烈的挫败感!

他,西佛年轻一代公认的佛子,佛法精深,曾以无边慈悲心度化凶戾妖王,今日竟……竟被一只雏鸟,以如此儿戏的方式,用一颗果子,当着各方天骄的面,结结实实地“糊”了一脸?

度化?感召?祥瑞?

这哪里是身负戾气需要引导的圣兽?这分明是个灵智超高、顽劣不堪、且掌握了诡异空间神通的小魔头!不,连魔头都不屑于用这种手段!这纯粹是……是戏耍!是侮辱!

渡鸟不成,反被鸟戏!

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了玄奘的全身。他苦修多年的禅心,在此刻剧烈震动,仿佛响起了一道清晰的碎裂声。

他一直坚信佛法无边,可度化世间一切执迷与凶顽。但今日,这只小圣兽,却用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向他赤裸裸地展示了另一种可能——世间万物,并非皆可按佛法的尺度去衡量、去“修正”。

有些存在,其本性或许就超乎“善恶”的简单二分,它们遵循着自身独特的、不可揣度的天道运行。自己执着于“度化其戾气”,是否本身就落入了“法执”与“我执”的窠臼?强行为之,岂非逆天而行?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僧袍污秽,头顶“开花”,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宝相庄严,到遭遇重击后的错愕茫然,再到如今的迷茫、深思与深深的挫败。

那原本璀璨夺目的佛光早已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败的、仿佛信念支柱都在摇晃的恍惚。

陈实看着玄奘这副失魂落魄、如同被玩坏了的模样,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生怕这位高僧一个想不开,直接坐化在自己面前,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赶紧从烤架上取下一条烤得最为完美、香气最是浓郁的星鳞鱼,用干净的荷叶托着,小心翼翼地递到玄奘面前,声音带着十二分的诚恳与惶恐:“大师……大师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这鸟……它就这德行!混账得很!您……您尝尝这个,素的,素的,刚烤好的,压压惊……算是我给您赔罪了……”

玄奘的目光,缓缓从虚无中聚焦,落在了那条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的烤豆皮上。

那诱人的油脂香气混合着星辰灵酒的特殊醇香,顽强地钻入他的鼻息。他又抬眼看了看陈实那张写满歉意与不安的胖脸,再看了看他肩头那只依旧歪着头、用纯净(在他看来是极度狡黠)的小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小灰。

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疲惫与茫然的叹息。

“阿弥陀佛……多谢……道友。”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串豆皮。动作有些迟缓,有些机械。

然后,在所有人如同观看奇迹般的目光注视下,这位来自西佛、宝相庄严的佛子,竟真的低下了他那颗刚刚被“开光”过的头颅,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了那串豆皮。

只是那咀嚼的动作,毫无享受可言,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显然他的心神,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沉浸在那场颠覆性的、“渡化失败”的冲击之中,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道”。

而罪魁祸首小灰,见这光头终于不再用那烦人的光和声音“骚扰”自己,满意地“啾”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它拍了拍翅膀,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烤架上那些即将熟透的美食上,仿佛刚才那场震惊全场的“果砸佛首”事件,与它这只无辜又可爱的小鸟儿毫无关系。

一场预期中庄严肃穆的佛法度化,最终以佛子被“物理开光”、“果汁剃度”以及信念动摇而戏剧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