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都察院内。
宋明远有条不紊地忙着公务。
他几次察觉到孙长平投过来的不满目光,可每当他抬起头时,孙长平却连忙低下头,装成无事人一样。
趁孙长平前去如厕的空当。
汪德更是笑道:“……这个孙长平一向这个德行,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他见你有权有势有靠山,你说上几句难听的,他别说接话,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自然也早看孙长平不顺眼,只是碍于彼此是同僚,不好多言。
宋明远与汪德之间的关系平平,但觉得这人也还是不错,当即就笑道:“汪大人。”
“以后若孙长平再胡言乱语或阴阳怪气,你只管将我搬出来吓唬他就是了。”
“他这样的人,虽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那张嘴却实在是讨人嫌!”
汪德含笑应下。
如今孙长平只觉在衙房憋闷。
他现在在宋明远跟前,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如今便趁着如厕出来透透气。
他撒了泡尿后,更是嘀嘀咕咕没好气道:“……不就是有点趋炎附势的本事嘛!”
“他堂堂一个状元郎,竟落得巴结宦官的境地。”
“我要是他老子,定是要将他逐出家门。”
“他不以为耻也就罢了,不知道神气个什么劲儿!”
他嘴里骂骂咧咧,却不得不朝衙房方向走去。
他不像文蟠一样有后台,可不敢玩忽职守,虽说他日日在都察院里闲的发慌,但若是有上官来找他未见到他的人,那可是不好的。
但孙长平没走几步,就有人将他拦了下来。
孙长平看着眼前这人,好奇道:“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淡淡道:“你可是孙长平?”
“谢侍郎有请,请您过去一趟说几句话。”
宋明远自然不知道谢侍郎谢润之请了孙长平过去,更不会知道谢润之与孙长平到底说了些什么。
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孙长平这才回来。
原来方才谢润之与孙长平说让他帮忙盯着宋明远,将宋明远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自己。
孙长平当年也是二甲进士,谈不上多聪明,却也绝非傻子。
他听出谢润之话里话外都暗示这事是章首辅的意思,心里别提多高兴,他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替章首辅做事。
他更是万万没想到章首辅如今就已迫不及待想要对付宋明远,心里哟,简直比过年还开心。
那章首辅是谁?
在朝堂之上,但凡是敢和章首辅唱对台戏的,十有八九都已经进棺材了。
就连三朝元老崔曙,对上章首辅也是要避忌几分。
孙长平当即就应承下来,直说自己会照办。
如今孙长平一进衙房,就察觉到宋明远和汪德的眼神齐齐落在自己身上。
汪德更是好奇道:“孙大人。”
“方才你去了哪里?”
“你若是还未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如今天冷雪大,路滑难走,若孙长平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他虽不喜欢孙长平,却也没到恨之入骨的地步。
孙长平见他们都盯着自己,生怕宋明远查出端倪,便一如从前、没好气道:“ 难不成我去哪里,还要与你们说?”
“不过是我方才如厕之后,想着你们两个如今是同窗一条裤子,觉得这衙房憋闷,所以四处转了转。”
“我看你们倒是巴不得我出什么事呢!”
话毕。
他这才板着一张脸坐了下来。
可宋明远是什么人?
他见方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孙长平如今竟敢这样说话已是不对。
接下来的时候,他更是从孙长平细微的表情中能看出孙长平心情很好,隐约也猜到了几分——
如今朝堂之上,虽说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有很多。
但敢对自己下手的,想来也唯有章首辅一人!
宋明远当即便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什么都没说,佯装无事发生。
但他却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陈大海。
如今他可谓是陈大海的钱袋子。
陈大海哪里会舍得自己出事?
故而宋明远走出都察院大门时,原想着去陈大海府邸一趟的,不仅是将此事告知陈大海,亦是有和陈大海多联络联络感情的意思。
所有的感情都一样。
多多沟通。
多多联络。
关系才能越来越好。
谁知。
宋明远刚走出都察院大门,就见文蟠正巴巴守在门口。
文蟠一看到宋明远,就像小狗看到主人一样眼里亮晶晶的,更是扬声道:“宋大人!”
“你答应今日要请我去天香楼吃饭的,可不能再食言了!”
说着,他更是咧嘴笑了起来:“若是你不愿意请我,我请你也是可以的!”
他不是不知道近来宋明远与陈大海走得很近。
可在他看来,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喜欢和宋明远一起玩。
宋明远见他这番模样,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得道:“文大人说笑了。”
“下官答应您的话,怎会食言?”
他抬脚朝外走去,笑道:“走吧,今日您想吃什么,只管点菜就是,莫要同我客气。”
很快。
他们两人就坐上了文家的马车,朝天香楼方向驶去。
虽说定西侯府也有马车。
但人与人之间分三六九等。
马车与马车之间也有高低之别的。
这文家的马车不仅宽敞阔绰,里头铺着绸缎软垫,下面更是放了燃着银霜炭的炭盆。
宋明远一坐进去便是暖烘烘的,让人如沐春风。
宋明远听着文蟠叽叽喳喳地说话,思绪却飘得很远——
这几日,他派如意调查过文家。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调查之后,他这才知道文家并无任何营生,就算文蟠之父文子强偶尔做些生意,皆是以赔钱收场。
可以说整个文家上下都是靠章首辅指缝里撒的钱过日子。
连文家都如此奢靡。
他不敢想想这些年章首辅已敛财多少,只怕是……数目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