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远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点头。
他知道,若他想要家宅安宁,这时候应开口劝上几句。
但他没有这样做。
家宅安宁,从来靠的不是一方的忍让,而是互相包容。
以常氏的性子,这次若他们再退让,只怕会是变本加厉。
定西侯便一五一十将常氏命暗卫杀人一事都道了出来,最后他更是道:“……那毒妇,下药不成,竟想要杀了你。”
“若不是你心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宋明远也是如此觉得。
他看向定西侯道:”那父亲……打算怎么办?”
定西侯已抬脚朝正院方向走去,面上更是带着几分决绝。
“从前我念及常氏是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想着她替我生下冠哥儿,处处想着夫妻旧情。”
“但我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却是她不知好歹。”
“今日我便要休了她……”
宋明远心里是猛地一惊。
且不说定西侯府不少人都说他爹软弱、镇不住媳妇,这等话,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但他却知道他爹自是有难处在的——
若真的常氏休了,病弱的宋冠远该怎么办?
常阁老那边,又该如何交代?
宋明远想的清楚,就算他爹真要休妻,却也不是这个时候。
但他略一思量,就知道休妻一事必定不会发生,并未开口相劝,直道:“父亲。”
“休妻一事非同小可。”
“您三思……”
但显然这时候的定西侯是心意已决,压根没接话,反倒开口道:“二哥儿。”
“你随我一起去正院吧。”
在宋明远记在常氏名下后,他的确是将宋明远当成嫡长子培养,对宋明远寄予厚望。
如今虽说宋冠远才是嫡子,但宋冠远那身子,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好说,更别说支应起整个定西侯府。
至于宋文远,虽比宋明远略长几岁,却是个不着调的。
以后整个定西侯府,难免要靠宋明远的。
所以他便想着不仅宋明远要勤于念书,这些庶务也是要懂得,这等龌龊事自也不会瞒着宋明远。
宋明远不明白他爹这是什么意思,想着待会有他在,他爹也不会与常氏闹得太难堪,便跟在了他爹身后。
正院依旧是老样子。
一走进院子,就能闻到刺鼻的药味。
常氏听说定西侯来了,大概也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毕竟当日派出去的那两个暗卫是一去不复返,定是被扣下了。
直到这个时候,常氏仍是不以为意,连身都没起,更别说迎出去。
很快。
定西侯就带着宋明远走了进来。
常氏瞧见他们父子俩这般阵仗,顿时就冷笑起来。
“哟,这不是侯爷吗?”
“今日吹得什么风?竟将侯爷都吹来了!真是稀客呀!”
说着,她那宛如毒蛇一样的目光更是冷冷落在了宋明远身上,阴阳怪气道:“我这个当嫡母的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是‘县案首’和‘府案首’,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不过你也莫要得意太早……”
她将儿子宋冠远病情的恶化又怪到了宋明远头上。
只是,她这话还未说完,定西侯就厉声道:“叫你身边的人都退下!“
常氏没开口。
王嬷嬷等人自是不敢动。
定西侯顿时更是怒火中烧,扬声对王嬷嬷等人道:“你们若是再不快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嬷嬷迟疑片刻,就下去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后,定西侯掏出怀中的供词,一把就砸在常氏脸上。
“常氏。”
“这是那两个暗卫的供词!”
“他们已签字画押,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内宅之中,寻常妇人碰上这等事,定会叫两句‘冤枉’之类的话。
但常氏,显然不是寻常人。
她冷笑着开口。
“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能如何?”
“宋猛!”
“你难道还敢拿我怎么样吗?”
“不过区区一个庶子而已……”
定西侯气的是浑身发抖。
若非顾及儿子在这儿,他定要几巴掌打上去的。
他扬声打断道:“庶子?”
“纵然二哥儿是庶子又如何?却也比常勉强多了!”
“我知道,你见不得二哥儿出人头地,怕他来日压过冠哥儿的风头,但你却没想过,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来,二哥儿好了,长大后多少会帮衬帮衬冠哥儿这个当弟弟的!”
宋明远:“……”
我不是!
我没有!
父亲您别瞎说!
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就常氏这般德行,那宋冠远小小年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常氏却是嗤笑一声,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惹得身为当事人、正想劝上两句的宋明远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开口。
定西侯又从怀中掏出休书,再次砸到常氏脸上。
“这是休书!”
“从此之后,你就和我,和我们宋家,再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常氏终于按捺不住,陡然起身,尖声道,“宋猛!你要休了我?你竟敢休了我?”
她的手颤颤巍巍指向宋明远,再次厉声开口。
“你为了一个庶子,竟要休了我?”
定西侯让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如今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想再和常氏多言。
宋明远却正色开口道:“庶子又何妨?”
“从古至今,庶出男子中多是有出息之人。”
“若以出身论才能,未免太过片面了些。”
常氏想要反驳。
但她却知道宋明远这话说的没什么不对,是啊,宋明远一庶出子,竟将常勉都比了下去!
她又恼又气,上前就要冲宋明远下手。
但定西侯哪里会给她机会?当即就吩咐道:“沈管事,差人将常氏的东西收一收,当年她带过来的嫁妆,她的陪房……都给我打包送回常家去!”
沈管事早得定西侯提点过,已所有准备。
当即他就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常氏的手一拧就捆了起来,继而在常氏嘴巴里塞了一团破布,押着常氏就往外走。
宋明远看到这一幕,说是不解气,那是假的。
下一刻,他又听到定西侯道:”此时天色不早了。”
“二哥儿,明日一早,你随我去常家一趟,我要将这事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