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新闻发布厅里，座无虚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安静，与几米之外球场看台上鼎沸的人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枪短炮早已架好，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主发布席上那张空着的椅子。
每一个记者脸上，都写满了期待。
发布厅的侧门被推开，林昊带着本场比赛的最佳球员乌格里尼奇走了进来。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快门声像是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发布会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刚想说开场白，台下已经有记者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正是昨天在赛前发布会上，被林昊无视的那位。
“林指导，恭喜球队取得一场大胜。”他先是客套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但我们更关心的是，关于您与莫伊塞斯球员将帅不和，以及雪藏功勋的传闻，您现在可以正面回应了吗？这场胜利，是否会成为您清洗队内老将的底气？”
这个问题，极其恶毒。
它将胜利和“清洗”直接挂钩，无论林昊怎么回答，都容易落入陷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昊的脸上。
林昊拿起话筒，没有立刻回答。他环视了一圈台下，目光在那位提问记者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大家觉得，今天这场球，我的队员们，踢得怎么样？”
记者们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操作？反客为主？
没人回答。
林昊笑了笑，自问自答：“我认为，他们踢得非常出色。尤其是在承受着巨大的，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甚至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压力之下，他们展现出了一个职业球员，最顶级的职业素养和心理素质。我为他们感到骄傲。”
他刻意加重了“人为制造”四个字。
那位提问的记者，脸色微微一变。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林昊的目光，重新锁定了他，“关于你提到的传闻，我的回应是，这纯属子虚乌有。”
“第一，莫伊塞斯是球队的宝贵财富，他的经验和能力，在座的各位比我更清楚。但是，他已经35岁了。今年的赛程有多密集，亚冠精英赛改制成了什么样，大家也都很清楚。我的工作，是作为主教练，对每一位球员的职业生涯负责，对俱乐部的长远成绩负责。一个健康的，能在亚冠淘汰赛、在联赛争冠的关键战役里一锤定音的莫伊塞斯，对于球队的价值，要远远大于一个在普通联赛里消耗自己，甚至冒着受伤风险的莫伊塞斯。我需要做的，是科学地管理他的出场时间，保证他的身体状态，这叫‘雪藏’吗？不，这叫‘保护’。在我看来，为了博取流量，鼓动一名老将带伤出战，榨干他最后的价值，那才叫‘清洗’。”
他没有否认莫伊塞斯上场少的事实，反而将这个事实，转化成了自己保护球员、为球队长远考虑的武器。
“第二，关于更衣室的气氛。”林昊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这个问题，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回答。最有资格回答的，是球场，是比分牌，是刚刚结束的那九十分钟。你们可以去问问今天在场上拼搏的每一个球员，他们的跑动，他们的传球，他们的庆祝，是不是在一个‘暗流涌动’的更衣室里能表现出来的。”
“足球，是一项很纯粹的运动。它有时候也很简单。团结，就赢。不团结，就输。你们今晚看到的，就是我的答案。”
说完，他将话筒轻轻放下。
现场的记者们，彻底懵了。
他们准备了一肚子尖锐的问题，准备看一场唇枪舌战的好戏。可林昊根本没有给他们缠斗的机会。他用一种釜底抽薪的方式，直接拆解了整个事件的逻辑，并且站在了道义的制高点上。
你指责我雪藏功勋？不，我是在保护功勋。
你指责我更衣室失和？不，你没看到我们刚3:0赢球吗？
那位提问的记者，涨红了脸，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后续问题，都已经被堵死了。
“关于本场比赛，还有其他问题吗？”林昊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一个本地体育报的记者站了起来，这一次，问题回归了足球本身：“林指导，请问您如何评价乌格里尼奇今天在战术调整后的表现？”
发布会的气氛，终于回到了正轨。
林昊也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地分析了几个战术细节。
几分钟后，发布会结束。
林昊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径直离去。
他走后，发布厅里，才像解除了静音模式一般，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这回应……太绝了！”
“滴水不漏，还反将了一军，把那个写报道的，直接架在火上烤。”
“高手，这绝对是高手……”
那位始作俑者，早已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灰溜溜地收拾东西，提前离场。
更衣室里，气氛早已是欢乐的海洋。
球员们正围着孔帕尼奥，起哄让他请客。克雷桑拿着手机，正在看刚刚结束的发布会直播回放。
当听到林昊那段关于“保护”的论述时，他吹了声口哨，冲着身边的队友们喊道：“嘿，伙计们，你们该看看这个，头儿太酷了！”
球员们立刻围了过去，手机里传出的，是林昊清晰而有力的声音。
理疗室内，莫伊塞斯刚刚结束了赛后的放松按摩。他的手机屏幕上，同样是发布会的直播。
当听到林昊那句“我需要对每一位球员的职业生涯负责”时，这位巴西老将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关掉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是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
深夜，主教练办公室。
林昊脱掉外套，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窗外，城市的霓虹，仿佛也比往日明亮了许多。
林昊喝了口茶，打开电脑，调出了下一场比赛的赛程信息。
足协杯，四分之一决赛。
四天后，客场，对阵河南队。
一场风波刚刚平息，下一场硬仗，已经兵临城下。
对于林昊和他的球队来说，从来没有时间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