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按下接听键的时候，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
柳小叶已经上了车，车窗半开，风吹着她的头发贴在脸颊边。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天佑。”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稳，
“我刚听说你动了南区环保分局的人。”
是祁同伟。
祁天佑没出声。
他站在车旁，晨光落在肩头，右手下意识摸了摸小指上的翡翠扳指。
这动作他自己都没察觉。
“讲真，干得好。”祁同伟笑了下，“孙连城跟我说你把王强拎出来了，压了十八次报告的事也翻出来了。
这种人，就该查。”
祁天佑终于开口：“你知道我查的不只是他。”
“我知道。”祁同伟声音低了一度，
“赵立春的人，赵德汉的账，还有你打算挖的老案子——我都清楚。
你现在走的这条路，一脚踩下去就是深水区。”
祁天佑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所以我等你这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是一声轻响，像是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
“咱们祁家的男人，从不让人欺负到头上来。”祁同伟说，
“你要查，我就挺你。需要什么资源，地方关系、条线口子、往上递话的渠道，你说一声就行。”
祁天佑闭了下眼。
上一次有人这么明确地站他这边，还是穿越初期阻止祁同伟沾毒品生意那次。
那时候他靠的是预知信息，现在不一样了。
他要动的是整个赵家的利益网，背后牵扯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整套规则。
“哥，”他说，“你得想清楚。这不是帮谁疏通一下就能过去的坎。
一旦我动手，他们会反扑，会拿你过去的事做文章，会说你是幕后主使。”
“怕这个，我就不会打电话给你。”祁同伟语气干脆，
“你以为我这几年退居二线是在养老？我在等一个能真正打破局面的人。是你。”
他又顿了顿：“你做的事，是我想做而不敢做的。
当年我在公安系统，看得到问题，但动不了根子。现在你敢动，我也敢扛。”
祁天佑的手指松开了手机边缘。
他知道祁同伟不是空口表态。
族中事务向来严密，祁家虽非权贵门第，但在政法系统里盘根错节多年。
祁同伟哪怕现在不在一线，一句话仍能影响几个关键岗位的任免节奏。
“有你在，我没后顾之忧。”祁天佑说了实话。
“记住，”祁同伟声音沉下来，
“无论谁压你，我都替你扛一道。就算最后只剩一口气，我也要让你还能站着往前走一步。”
电话挂了。
祁天佑拿着手机站了几秒，然后转身拉开驾驶座车门。
柳小叶还在等，眼神平静，但能看出她在观察他的状态。
他坐进车里，没立刻发动引擎。
“我哥说了，这一仗，我们一起打。”他说。
柳小叶点点头，没多问。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祁同伟的支持不是感情用事，而是政治意义上的正式站队。
从此以后，祁天佑不再是孤身一人对抗一张网。
祁天佑打开副驾上的牛皮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笔尖落在纸上：
兄长已明志，前方唯余征途。
他写完合上本子，放进公文包夹层。
窗外，厂区工人已经开始清理昨晚事故残留的管道碎片。
远处有吊车在移动，金属碰撞声断断续续传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来自郑归：
【汉东建材的财务流水调出来了，三笔异常转账指向瑞龙置业子公司。】
祁天佑快速回了一条：【存好原始凭证，不要外传，等我指令。】
柳小叶看了眼屏幕内容，低声说：“他们已经开始慌了。”
“这才刚开始。”祁天佑启动车子，空调吹出微凉的风，
“赵德汉倒了，赵瑞龙心腹被抓，现在轮到他们的钱路。每断一根，他们都得拼命反咬。”
“你会遇到更大的阻力。”
“我知道。”他握紧方向盘，“但我不需要再一个人扛。”
车子缓缓驶离厂区警戒线，经过临时指挥帐篷时，祁天佑瞥了一眼。
帐篷帘子被风吹起一角，里面桌上的对讲机还在闪红灯。
他没有停车。
前方路口亮起绿灯，车辆汇入主干道。
城市开始苏醒，街道两侧店铺陆续开门，环卫工推着清洁车走过斑马线。
祁天佑把车开到十字路口中央时，手机又响了。
是另一个陌生号码。
他看了一眼，接通后放到耳边。
“祁主任。”对方声音低沉，“我是市纪委的李维。
有个情况必须马上告诉你——今天早上六点十七分，赵德汉的妻子试图出境，在机场被拦下。
她随身携带的U盘里有大量加密文件，技术科正在破解。”
祁天佑眼神一凝。
“那些文件涉及哪些内容？”
“初步扫描显示，包含近三年京州多个重点项目审批的内部会议记录，以及……
一份高育良与赵立春私下会面的时间表。”
车内瞬间安静。
柳小叶转过头看他。
祁天佑没说话，手指慢慢敲击方向盘边缘。
三秒后，他开口：“盯住那个U盘，任何人不得接触原件。通知陈河，让他带纪检组的人直接进驻技术科，全程监督解密过程。”
“可是……这涉及到高书记……”
“按程序办。”祁天佑打断，“我们查的是证据，不是人选。
只要流程合规，就不怕任何质疑。”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明白，我马上安排。”
通话结束。
祁天佑把手机放回支架。
柳小叶盯着他：“这事如果坐实，高育良会有大麻烦。”
“那就看证据能不能站住。”他说，“我不是保谁，也不是斗谁。我只是让每一步都走得合法。”
车子继续向前，穿过早高峰车流。
阳光照进车窗，落在他右手小指的翡翠扳指上，反射出一点绿光。
他低头看了一眼，重新握紧方向盘。
前方道路笔直，信号灯由黄转绿。
一辆洒水车从旁边缓缓驶过，水雾溅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划开一片清晰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