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男人似乎安抚住了女人,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他似乎注意到了苏软这边铺位的细微动静,但看到苏软睡得正熟,江燃那边也没有声响,便稍微放松,从怀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起身往车厢连接处的吸烟区走去。
机会!
江燃当机立断,用极低的声音对苏软说:“我去找乘警,你小心,装睡,别引起他们注意。”
说完,他悄无声息地从铺位上下来,没有穿鞋,光着脚,贴着车厢壁,迅速而安静地朝着乘务员室的方向摸去。
苏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紧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对面那个女人不安的动静和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她担心江燃,担心打草惊蛇,更担心那个不知被用了什么药一直昏睡不醒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但对苏软来说像一个世纪。
一阵略显急促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车厢另一端传来。
是江燃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制服的乘警,表情严肃。
就在江燃和乘警快要接近这个铺位时,那个去抽烟的男人恰好回来了!
他一眼看到乘警和江燃,脸色骤变,猛地就想往另一边跑,同时嘴里发出尖利的唿哨声,似乎是在给同伙报信!
“站住!”一名乘警厉声喝道,猛扑上去。
车厢里顿时被惊动,睡梦中的人们纷纷惊醒,茫然又惊恐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对面下铺那个女人也吓呆了,抱着孩子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江燃一个箭步冲到女人面前,挡住她的去路,目光冰冷:“孩子怎么回事?”
女人“哇”地一声哭出来,语无伦次:“不关我的事……是他们逼我的……孩子……孩子是他们弄来的……喂了药……”
此时,那名乘警已经制服了试图逃跑的男人,从他身上搜出了可疑的药物和小额来路不明的钞票。
另一名乘警则迅速通过对讲机联系其他车厢的同事,封锁车厢两端,开始排查是否有其他同伙。
乘警从浑身瘫软的女人怀里接过那个孩子。
孩子小脸苍白,呼吸微弱,对周围的嘈杂毫无反应。
乘警中恰好有一位受过简单医疗培训的,立刻进行急救处理,并通知下一站做好送医准备。
整个抓捕过程迅速而惊险。
车厢里的乘客们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群情激愤,对着被制伏的男人和女人唾骂不已。
苏软直到这时才敢彻底松开紧绷的神经,腿一软,被快步走回来的江燃牢牢扶住。
“没事了,媳妇儿,没事了。”
江燃紧紧搂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他自己的后背其实也惊出了一层冷汗。
差一点,如果苏软没有警觉,如果他没有果断行动,这两个人贩子很可能就在下一站带着孩子消失了。
乘警在初步审问和搜查后,确认这是一伙流窜作案、专门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这个孩子是他们刚从上一站附近拐来的,用了安眠药。
女人是被胁迫参与运输的,男人是主犯之一。
他们感谢了江燃和苏软的警觉和勇敢,详细记录了他们的信息和证词。
“二位同志,真是多亏了你们!不然这孩子……后果不堪设想!”乘警握着江燃的手,连连道谢。
江燃摇摇头:“应该的,谁看到这种事都不能不管。”
他看了一眼被乘警小心照看着,脸色渐渐恢复一点血色的孩子,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苏软,心中涌起一股后怕,但更多的是庆幸和坚定。
经过这番折腾,后半夜两人都无法安睡了。
苏软靠在江燃肩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低声道:“幸好……幸好我们发现了。”
江燃握紧她的手:“嗯,出门在外,什么样的人都有,以后更要加倍小心。我会保护好你的,软软。”
火车在第二天下午晚些时候,终于抵达了广州站。
走出车厢,潮湿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北方小城的干冷截然不同。
站台上人头攒动,喧嚣鼎沸,各种方言交织,挑着扁担的小贩高声叫卖,巨大的广告牌上印着色彩鲜艳的图案和繁体字……一切都充满了令人目不暇接的活力。
“这就是广州?”苏软深吸一口气,新奇地打量着四周。
高楼虽然不算多,但远比家乡气派,街上行人的衣着也明显更为时髦多样,甚至能看到一些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裙子,这在老家是极少见的。
“嗯,到了!”
江燃提着行李,护着苏软随着人流往外走,眼里也闪烁着兴奋的光。
昨晚的惊魂一幕被眼前的新奇景象暂时冲淡。
“走,我们先去找地方安顿下来。”
他们按照之前打听到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越秀区一家还算干净的国营招待所。
凭借江建国开的介绍信,顺利办理了入住。
房间不大,但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这在当时已算不错。
稍作休整,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考察。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两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座南方大都市的繁华与时尚气息。
他们逛遍了广州最有名的百货大楼——南方大厦、东山百货,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尤其是那些挂着进口或外贸标签的服装,苏软仔细地观察着面料、剪裁、色彩搭配,时而拿出小本子快速勾勒几笔,时而和江燃低声讨论。
他们去了着名的高第街服装集市。
那里人头攒动,铺位林立,挂满了各式各样新潮的成衣,喇叭裤、花衬衫、连衣裙……
价格比百货大楼亲民许多,款式更新更快,但质量参差不齐。
江燃更关注这里的经营模式、客流和拿货渠道,不时和摊主攀谈几句,递上“重塑”的名片。
他们还特意去看了几家口碑不错的老字号裁缝店和新兴的时装屋,感受不同定位店铺的装修、服务和产品特色。
那是在他们抵达广州的第四天傍晚。
两人从一家茶楼出来,边走边讨论着刚尝过的广式点心,准备回招待所。
为了抄近路,他们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灯光昏暗的巷子。
就在巷子中段,三个穿着花衬衫、流里流气的男人突然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刀疤脸,眼神凶狠,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
江燃心头一凛,立刻将苏软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对方:“几位,有事?”